第十章 三哥

谋断九州 冰临神下 3870 字 8个月前

后门聚集十几人,全都骑马,没有人提灯,只能借着月光看到人影幢幢。

有人牵来一匹马,将缰绳交过来,楼础接在手中,找到马镫的位置,小心翼翼地上马。

楼硬骑马过来,马头交错,他稍稍探身,一反常态,严厉地说:“你怎么将朋友引来这里?太不谨慎了。”

“朋友?我没告诉任何人……”楼础第一个想到的是马维,可又觉得马维不可能如此大意,“三哥说的‘朋友’是哪位?”

“姓周,自称是东阳侯的儿子,刚刚跑来找你,直点你的名字。”

楼础也很意外,摇头道:“他不是我的朋友,更不是我找来的。”

楼硬语气稍缓,“也可能是府里的人多嘴,总之人已经送走了。出门之前,我必须提醒你两件事:第一,无论别人对你做什么,忍着,忍不了你现在就下马,别连累我;第二,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嘴闭严,就算是跟我也不准谈论。能做到吗?”

“能。”

“别答应得太痛快,我记得你小时候的事情,刘有终说你什么来着——闭嘴保平安,张嘴就惹祸。我不管你啥时候张嘴说话的,今天晚上,如果有机会,可能还包括以后的晚上,你都得闭嘴。若是真惹出祸来,别说我,就是大将军也救不得你,明白吗?”

楼础闭嘴点头。

楼硬满意地嗯了一声,调转马头,带领众人出后门。

夜色初降,外面的街上还有行人,楼硬带队,拣选僻静的小巷,拐来拐去,一刻钟之后,停在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里,仍然没人点灯。

“硬中军来啦?”黑暗中有人喊道。

“来啦,皇甫小儿,两天没见,你长出几根毛没有?”

“我正努力向硬中军学习,只长肉,不长毛。”

两人调侃几句,楼硬问道:“今晚去哪?”

“还不知道,上官会不会来都很难说。”

“那就等着吧,正好给你介绍一个人。”

“算了,你家里尽是庸脂俗粉,我这些天腻得慌,没胃口……”

“呸,你眼里只有女人吗?”

“不是还有楼大肚子吗?”

楼硬大笑,转身小声道:“楼础跟我来,其他人留下。”

兄弟二人骑马上前,全靠楼硬引路。

前方不远人有点起灯笼,姓皇甫的人道:“让我看看。”

“我的一个兄弟,生母早亡,从小跟在我身边长大,我那个仆人不可心,所以换他跟随。”

楼础停在灯光下,在马上拱手,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

“嗯,是个俊俏小生,不像是能挨打的样子啊。”

“这是我的兄弟,不是来挨打的。来,我给你们引见一下,这位是定国公家的五公子,殿中左司马皇甫阶。”

“台阶的阶,不是姐妹的姐。”对方提醒道。

“在下楼础,见过司马大人。”

“又是楼家的一块石头。”皇甫阶熄灭灯笼,四周隐入黑暗,“两位有点准备,我听说上官情绪不佳,今晚不出来则已,一出必要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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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硬在家中行三,大将军嫡妻兰夫人所生的第一个儿子,楼础小时候见过他,记忆中这位兄长与大将军同样肥硕,肚皮高高鼓起,若说区别的话,大将军的肚皮结实得像是鼓起的风箱,楼硬就差多了,像是微风吹起的帷幔,经不住半点拍打。

楼硬对这个弟弟却已全无印象,只因为他是父亲派人送来的,才会拨冗接见。

“你叫……楼础,嗯嗯,坐吧,自家兄弟,不必拘礼。”楼硬莫名其妙,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接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

楼硬早已成家立业,自有府宅,占地小些,装饰则更华丽,没有盔甲刀枪一类的武具,放眼看去尽是字画与丝绢,一切都显得松软而舒适,与他的肚皮风格一样。

他坐在一张床榻上,屁股下面垫着好几层厚褥,被压得深深凹陷。

该拘的礼还是得拘,楼础站立深揖,“愚弟拜见中军将军。”

“啊,好。你是……父亲派你来的?”楼硬还是有点不相信。

“父亲让我来见中军将军。”楼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上前两步,双手交给楼硬。

楼硬接过信之后才反应过来,用古怪的目光打量楼础,楼家兄弟众多,能称大将军为“父亲”的人寥寥无几。

楼础退回原处。

楼硬先看信封上的印章,的确是大将军的私印,拆开细读,也是父亲的笔迹,何况楼础是由大将军的亲信送来,没什么可怀疑。

“父亲很信任你啊。”楼硬笑道,态度亲热许多,“那我也应当信任你,咱们兄弟二人无话不说。来人,设宴。”

早晨已过,午时未到,仆人却能迅速摆好两桌酒菜,一桌摆在软榻上,一桌设于地面。

楼硬永远都有胃口,端起碗,“对十七弟我不见外,你也别挑剔,一点家常便饭,放开吃。”

楼础的确饿了,连吃两碗,楼硬则吃到第三碗,“十七弟胃口不行啊,是嫌我家的厨子手艺不精吗?”

楼础起身笑道:“中军将军瞧我的身子骨,就能看出我的胃口有多大了。”

“呵呵,你今年多大?”

“十八。”

“真是年轻啊。想当年我跟你一个岁数的时候,比你还瘦,没过几年就开始长肉,一天比一天胖。”楼硬拍拍自己的肚皮,得意地说:“半生精华,尽聚于此。”

“如此说来,我还有长肉的机会。”

“哈哈。”楼硬挥手,命仆人撤席,留他们兄弟二人私下交谈,“有话你就说吧。”

“父亲派我打探天子的心思。”

楼硬眉头皱起,“还有什么可打探的?我之前说的不够清楚吗?陛下的心思全在东都上,这里建座宫殿,那里围个园囿,要将洛阳建成千古帝都,令后世增无可增,永远定都于此。要说还能再多一点心思,那就是到处折腾,整晚不睡。”

“父亲也希望我能在中军将军这里学些真本事。”

“呵呵,父亲真这么说的?你是……你的生母是吴国公主吧?”

“正是。”

楼硬长长地哦了一声,总算对这个弟弟有了一些印象,“父亲怎么突然想起……嘿,实话实说,我觉得你从我这里学不到什么本事。”

“愚弟确实笨拙,但是……”

“跟你无关,是我自己没有本事,除非……”楼硬摇头,“不行,你做不到。”

“为自己,有些事情我做不到,为楼家,我什么都能做到。”

“哈哈,这才有点意思。好吧,既然父亲派你过来,我不能不接受,你在这里住几天,看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