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这个人深沉难测,但是有肚量、识时务,并非一味强横。”
宁抱关几次接受招安,的确能做到伸屈自如。
“太好了,我今日带兵与梁王汇合,以为表率,晋王应该也会去,三王合营,静待两位。”
“明天我与宁王就去汇合,共商大计。”
“如此甚好。”徐础告辞,没提楼硕拜访之事,在外面与后赶到的吴军汇合,继续赶路。
在梁军营里,又是另一番景象,马维亲自迎出十几里,立于路旁,自称“小王马维”,称徐础“吴王”,表露出十足的敬意,令吴军将士,尤其是七族子弟,十分高兴,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去了。
进到帐里,徐础说起了楼硕。
马维很是吃惊,“他这是什么意思?兰夫人……楼硕是去你那里探听义军动向吧?”
徐础点头,“想必如此,我顺其意,让他以为义军主力是降世军与晋军。”
“官兵会因此去攻打降世军?”
“如果是大将军掌兵,肯定会。大将军常言,斩兵千人,不如擒帅一人,帅失而军乱,事半功倍。他当初灭吴,也是绕过诸多小城,直抵石头城,逼吴皇自杀,然后再分兵平定地方。”
马维点头,“何止灭吴?大将军灭晋、灭荆,用的都是这个打法,耀兵于边境,吸引敌国主力,然后突入其都。关键是,朝廷那边真是大将军掌兵吗?如果还是曹神洗,只会稳扎稳打。”
“原来我还不敢肯定,楼硕此行,倒让我确信了。”
“晋王怎么办?他也是朝廷忌惮的一方。”
“等晋王来了之后再说,咱们没法替他做决定。”
傍晚时分,晋军赶到,规模更大,军容更整,梁、吴两军将士夹道观望,无不自惭形秽。
梁军营地广大,省却不少麻烦,晋军入营,沈耽带人来见梁王、吴王。
刘有终、谭无谓、郭时风随入,郭时风如今梁晋两边跑,成为两王最重要的纽带之一。
马维这边的将领是潘楷,徐础叫来的是孟僧伦与王颠,众人共聚一帐,互道久仰,喝了几杯酒,好让将领们互相认识,方便以后联络。
酒过三巡,将领们识趣地告退,只留下三王。
刘有终身份特殊,留下参谋。
徐础又将楼硕到访以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沈耽立刻明白,慨然道:“没的可说,既然合营,就是一家,不分彼此。腊月二十,晋军独自前去攻围,引官兵出壁,导向降世军。”
马维道:“我们随后进攻,夹击官兵,此战若胜,东都胆寒,破城当在数日之间。”
徐础道:“只是合营还不够,义军需要一员大将,指挥全军,以免各自为战。”
沈耽指向刘有终,“我推荐刘先生。”
“再好不过!”马维立刻道,“刘先生名满天下,降世军上下更是对刘先生敬若神明,他来出任大将,最为合适。”
“如此甚好。”徐础也道,心里却第一次产生不安。
他以为大将会是谭无谓,其次也应该是宁抱关,无论如何也不是刘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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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家第七子楼硕坐在帐篷里,紧张不安地轻轻抖动右腿,一旦发觉,他就伸手按住,可是要不了多久,那条腿又会不由自主地跳动,一次比一次严重。
楼硕干脆将手按在腿上,咬着牙,全力与它较劲。
徐础进帐,在门口站了一会,楼硕才发现身边有人,立刻站起身,惊讶地打量十七弟,半晌无语。
“在下徐础,哪阵风将楼七公子吹来的?”
楼硕终于能够开口,“十七弟……真改姓啦?”
“嗯,所以咱们只算是故人,勿以兄弟相称。请坐。”
楼硕缓缓坐下,太过惊诧,腿也不抖了,盯着徐础道:“十七……徐公子变化很大,这才几个月……”
徐础无心叙旧,打断道:“楼七公子因何而来?大将军派你来的?”
楼硕摇头,“是兰夫人……派我来的。”
“嗯。”徐础猜测,楼硕是不得不来,兰夫人肯定没给他多少选择余地。
楼硕长长地叹息一声,“事情其实没必要闹到这一步……”
“不如这样。”徐础又一次打断楼硕,“你有话直说,我现在就给你答案,至于返回东都之后如何向兰夫人描述,你自可随意。”
楼硕又发一会呆,在他记忆中的十七弟,是个沉默寡言而又擅长钻营的庶子,说话向来小心翼翼,露三分、藏七分,眼前的徐础,却要“有话直说”。
“那个……那个兰夫人说,只要你愿意回来,刺驾之罪可免,禁锢之身可除,等楼中军袭爵,你就是中军将军。”
徐础露出微笑,“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据说是吴国执政王、大都督。”楼硕眉头微皱,语重心长地说:“你不会将这个身份当真吧?”
“为什么不呢?这里就是吴军营地,你亲眼所见。”
楼硕嘿嘿一笑,“你要求有话直说,那我就说了吧。朝廷那边已经探听明白,反王虽多,势强者只有两位:一位是秦州来的什么降世王,部下贼兵不少,但是大而无当、乱而无序,一击便溃;另一位是并州沈家自称的晋王,悬师千里之外,尚未大捷,就开始父子相残,必然有始无终。其余诸王——你别生气,是你让我有话直说——通通不堪一击。”
“既然如此,朝廷为何迟迟不肯发兵一战,反而坚壁自守?”
“朝廷要将反贼一网打尽,所以等诸路叛军到齐之后,才肯发兵。”
徐础大笑,笑声不绝,楼硕有些恼怒,“我说的有错吗?”
“称王者虽多,诸路义军却是一家,何有强弱之分?至于朝廷迟迟不肯出击,是因为没人能够指挥全军吧?”
楼硕不语,徐础继续道:“听说朝廷已经重新起用大将军,可是兰、梁两家不可能放手兵权,必然从旁掣肘,令大将军不得尽情施展。在楼家这么多年,对大将军的打法多少该有些耳闻,若他做主,必然列阵于壁外,步兵层层进逼,骑兵侧翼挠敌,另一路兵马则去断敌后路,断不会采取守势。”
楼硕干笑,“徐公子没在军中待过,对父亲的打法却挺熟悉。”
“虽未眼见,多有耳闻。可惜,大将军只是兰、梁两家推出的旗帜,用来稳定军心而已,他的打法用不上。义军发起强攻,长围一日可破,东都顶多还能坚持十天。你来劝我回去,我倒要劝你留下,楼家失势,大厦将倾,若不早做打算,难免会成为覆巢之卵。”
楼硕又叹口气,“兰夫人对你期望颇高,还以为……大将军也后悔当初的决定,常说身边无人,挑来选去,诸多子孙当中唯有十七可用。”
徐础面无表情,“大将军先求自保吧。”
见劝说不成,楼硕干脆放弃,改而聊起别的事情,笑道:“说起来,你可将管伯父害惨了,他在汝南大败而归,一回东都就被下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