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红靠在椅子上,摸出一支烟来点上,沧桑的眼神里不知藏了多少故事。
“这就是爱情么?”楚桐小心翼翼的问道。
“傻孩子,哪有什么爱情,只是有些人走得太急了,没时间停下来好好想想值不值得罢了,唉,不值得啊……”
“不值得……”这是楚桐第二次听到这三个字,是这个人不值得相守,还是这辈子过的得不值,也许两者都是,已经无关紧要。
这一刻,楚桐做出了一个决定。
……
下午两点,刘昆仑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楚桐并没有出现,一直等到六点钟手术结束前十分钟,她才匆匆赶到,手里拎着一个很大的红布包裹。
刘昆仑的手术很成功,推回病房的时候麻药的药效已经过去,他苏醒过来,就看到楚桐的脸。
“你来了。”
“嗯,我来了。”
然后是久久的沉默。
病房里的另外三个病友一个出院,两个出去散步,其他人也都回避了,留给二人私密空间。
“带的什么?”刘昆仑打破沉默。
“是我父亲的骨灰,王阿姨没有条件去武汉,委托我带回去撒在江里,不好意思,我没地方放,只好带到这里来了。”楚桐客气的拒人千里之外,刘昆仑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手术成功么?”楚桐问了一句。
“小手术。”刘昆仑掀开被子,露出腹部的绷带和两个充满黄红色液体的塑料袋,“医生给我造瘘了,尿袋子和屎袋子,我得一直到死挂着这两个袋子。”
楚桐扭过脸去,泪如雨下。
“我妈给我办了转学,我就要离开近江了,还有,咱们的孩子,打掉了,你保重,我走了。”楚桐说完,拎起包裹夺路而逃。
尤老鼠就是罗澜,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罗澜是隐藏身份执行任务,还是如张湘渝所说的那样因违纪被开除,这恐怕永远没有答案了,因为尤荣已经脑死亡了。
医生说,虽然伤员的心脏还在维持跳动,但是大脑已经死亡,只要家属同意,即可宣布死亡。陪在尤老鼠身边的是那个和他同住在破房子里的女人,并没有登记结婚,法律上算不得直系亲属。
楚嫣然本来不愿意来见尤荣最后一面的,最后关头忽然改了主意,跟着女儿一起来到病房,病床上躺着的这个人和她记忆中玉树临风潇洒不羁的男人简直天壤之别,只有眉目之间依稀有些相似的影子罢了。
三个女人站在尤老鼠床边,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身份,气氛有一些尴尬,身价千万的富豪和一贫如洗的穷人,在不同的年代,都是床上这个男人的爱人,对于他的去留,她们都有决定权。
“坐吧。”女人拉了椅子给楚嫣然坐,自己坐到了床上,神色间并不见哀伤,她简单介绍自己叫王红,这些年来一直陪着老尤,知道他外面有个闺女,现在老尤不行了,再插着管子维持着也没啥意思。
“老尤也没啥上得了台面的朋友,追悼会就算了,墓地也没买,现在的墓地也挺贵的,骨灰,就照他的意思,撒在长江里吧,财产他更是没有,连个像样的遗物都拿不出来。”王红絮絮叨叨的说着,楚桐忍不住流泪,楚嫣然依然冷漠无比。
“节哀。”楚嫣然彬彬有礼的说了一句,宛若自己是毫不相干的外人,她让助理把医生叫来,在共同见证下签字,拔管,心电监护仪上的跳动变成了一条直线,尤老鼠,或者说罗澜,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因为尤老鼠是被枪杀的,案子没结,遗体不能擅自火化,暂时被转移到太平间存放。
下电梯的时候,三个女人站在一起,彼此沉默着,下了楼也没有道别就各奔东西了,楚桐跟着母亲上了司机开到门口的奥迪,轿车开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她看到王红拎着布袋子站在公交站台上等车。
这个阿姨和罗澜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楚桐想。
楚嫣然躺在后座上闭目养神,没有任何忧伤神色。
“妈,你还恨他么?”女儿问道。
“谈不上恨,时间会抚平一切,只是现在想起来,觉得不值得罢了。”楚嫣然连眼睛都没睁。
……
刘昆仑一直没闲着,他的病房里高朋满座,鲜花和营养品堆积如山,来探视的朋友一波接着一波,大伙儿热情高涨,信心满满,都认定刘昆仑只要配合治疗,再做一两个小手术就能继续生龙活虎,和以前一样喝酒打架,飙车泡妞。
“昆仑哥,咱可说好了,出来先到我那去喝一顿大酒。”臧海神采飞扬,“我涨工资了,准备买一辆摩托。”
“别买了,我那辆你先开着。”刘昆仑惦记着自己的烈火战车,他中招的时候,摩托车摔了个七零八落,被附近农民拖走了,后来刑警给追回来的。
“那行,我先替你开半个月,不出半个月,昆仑哥你就能开车了。”臧海这样说。
但是出了病房,所有人都是愁云惨淡,医生说了,刘昆仑脊椎上中了一颗子弹,高位截瘫的概率极高,不过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因为这颗子弹不是直接射中他的,而是在车里反弹了不知道几个来回,最后击中刘昆仑的,所以力道不足,否则直接就要命了。
陆刚也许庆良也来探望了刘昆仑,代表公司表示一定治疗到底,近江看不好就去北京上海,再看不好就去美国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