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无所谓,他早知道,然而不管是有人破坏,还是运行出错,反正他这个领导责任都已经负了,翻不了身了。
素霓身上那道血淋淋的口子,深可见骨,一时间无法愈合,文殊已经在考虑原始的缝合技术了。燃灯扬声问:“小子,要不要吃个人参果?生肌止血,立刻就好。”
素霓嫌弃地往后缩了缩,不,我不吃这个,象吃人。
无当忽然问:“这东西,是怎么来的?成份是什么?”
燃灯道:“问文殊。”
文殊一脸尴尬:“呃,这个,有强大的修复功能,成份……嗯。”
无当沉默一会儿:“我能看看矿工吗?”
燃灯问:“矿工没问题,只是……”
无当轻声问:“有动物基因?靠什么做载体?”
文殊更加尴尬:“这……”密方啊!我不好说的!
无当问:“毕方和亚宇都吃了?燃灯吃过吗?”
燃灯道:“没有。毕方肯定是吃过的,他们主要负责铀浓缩,辐射最严重。如果没有强大的修复功能,早就死了。这样子依旧比五百年涅槃早很多。”
无当道:“所以,不需要载体,是修复基因用的?能修复吗?不,毕方五百年重生一次,这不是修复,这是……”
良久,无当缓缓道:“从毕方的重生来看,是无性生殖。每当损失积累到无法修复时,就逆生长到卵细胞状态,无性生殖,水母的基因!理论上可以永生的水母!”
地球上唯一理论上可以永生的动物,灯塔水母,当他们遭遇饥饿,物理性损失或者其它突发危机时,会逆生长转化成胞囊,无性繁殖。
毕方受伤过重时,本体重新变成一枚蛋,克隆自己,重新为原来的毕方。
文殊微微扬眉,厉害,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无当果然全才。
任无当半晌问:“毕方的幼年状态,是几个月孵化期,对吧?而猰貐,是变态发育,兽化状态,就是他的幼年状态!这个幼年状态,长达百年!是吗?甚至,如果没有得到足够的能量,几百年也不能发育成熟!”
文殊惊异:“你是说……亚宇是因为吃了不死药?”
无当道:“毕方没有问题,因为他一孵化,大脑构造就成熟,亚宇是变态发育,大脑构造与原来不同时,基因记忆无法启动,它的智力,是空白状态,只有生存本能。不死药只是加快了无性生殖后的细胞发育速度,所以毕方那几个月的发育期,短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是猰貐几百年的发育时间就无法忽略不计了。等下,猰貐在弱水之西,曾经长达几个月的时间是食人兽状态,为什么这次这么快?”
毕方道:“在这里,我同他都比在别处快,如果我在别处涅槃,至少十天才能恢复原来的力量和速度。在这里是立刻,当然我一直有前生记忆。”
无当看着文殊:“人参果一离树就死!因为这些树,饱含放射性无素!人参果,即不是靠叶绿素,也不是靠线粒体转化能量,而是直接利用核能!这设计……”难怪可以这样高效地实现细胞置换。
文殊沉默。
亚宇忽然间颤抖:“我是因为吃了不死药,才变成食人兽?”
无当轻声:“我可以看看矿工吗?”
他们在石壁上向下看,猰貐已经恢复神志,大字型躺在地上,面无表情。
不远处,山石破碎,血迹斑斑,一地残缺的尸首。
燃灯与素霓先下去了,毕方仍做壁上观。
文殊犹豫地跟下去。
亚宇慢慢坐起来,燃灯招手,一车果子落在他面前:“吃点水果。”
素霓忽然在一车水果里看到几个人形果,粉白色已经变成淡绿,就是傒囊。素霓呆住,这真是,用来吃的?
无当低头看着傒囊,若有所思。
亚宇半晌,抬头,看石壁顶上的毕方。
毕方缓缓降落,巨大的火焰状的双翼,无形透明,象烈火在背后燃烧。
亚宇慢慢抹一下嘴,伸开手,轻声:“血?”
他嘴里有血,地上的尸体上有牙印,脑子里麻木的恐惧感象巨大的黑影在漫延,好象要吞吃掉他残存的理智。
毕方无言,垂下眼睛。
亚宇点点头,忽然间呕吐,大量於黑的糊糊里面,隐约象是有人类的手指。
亚宇再次呕吐,翻江倒海地吐,好象想把内脏吐出来一样。
毕方以手支头,良久:“别激动,不然,我们又没法对话了。”
文殊的治疗包此时正在围绕素霓做骨折扫描,忍不住问一声:“要不要镇定剂。”
毕方道:“他不能使用……”然后看到文殊正在给素霓疗伤,苦笑:“治疗仪会把病历上传。”
文殊脑子忽悠一下,这才想起来,我去,我怎么解释素霓这一身伤?看着素霓,文殊沮丧了。
燃灯给亚宇一个丸子:“镇静用的,吃了。”
亚宇把药放到嘴里,以酒送服,然后轻声问:“我还伤了谁?”
毕方指指素霓:“那小孩儿,不严重。”
亚宇看看毕方,他在想象中不断想撕碎的那张脸,他恨了他五百年,结果是自己负了他?他的死刑,他九个兄弟的死亡,还有五百年来的守护。半晌亚宇问:“我伤到你了吗?”声音虚弱,象受了伤。
毕方沉默一会儿:“没有。”
亚宇的身体颤抖,目光一顿一顿地垂下来,身体里好象有另外一个人,麻木地问下去:“是我,杀了我家人?”
毕方没有表情,目光望着远处,好象记忆存在远方:“我到时,已经到处是尸体,然后你回来了。记得吗?地上的血都干成粉末了,任何人都可以判断出,人死了几天了。当然,不是你害死我家人,没有审判,没有验尸,下的命令是通缉逃犯,我已经被判死刑了,不用再判第二次。我不该逃回家,是我的错。”
亚宇问:“你为什么杀我?那时我就疯了?还是,被杀之后我才疯的?”
毕方半晌:“你打了我,我打了你一拳。你倒在地上,头上流血,然后,你开始发狂,好象失去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