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武这边刚收到消息:“中队找到闳夭,据说晨光失足落崖了,已经有人下山崖去找尸体了。”
梅武微微不安,糟了,咱抓到活人是个把柄,弄死了,怕是要有麻烦呢。
忽然间西边路上几匹马跑过来,有两匹马上有人,一个趴在马背上不动,另一个一脸血与泥,惊恐大叫:“西歧大军,西歧大军!”
梅武大惊,西歧的军队过来接他们首领了?坏了坏了!
拔马过去,问:“怎么回事?慢慢说!”
那人哭喊:“我们过河是受到伏击,他们全死了……”
梅武忽然一愣:“咦?你……”这一百多人是他亲兵啊,天天在一起,他都认识。
身后黑影一闪,趴在马背上不动象死人一样的珷,一跃而起,猛扑过去,直把梅武从马上扑到地上,一把刀顶住梅武喉咙:“别动!”
这时,左右两队收兵,中队也将闳夭押过来了。
珷一见敌军押着的是闳夭,就觉得胃部一抽,坏了!老东西狡猾如狐,这下不但敌人被他涮了,我也被他涮了!
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咬着牙,半天叫一声:“爹!”
闳夭一见珷,先是大惊,然后呆住,只得含糊一声:“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珷咬牙切齿地:“珷儿得知父亲逃出朝歌,怕您一路奔波劳苦,特来迎接。”刀一顶梅武的脖子:“叫人把他送过来!”
梅武呆呆地:“不是,他不是……”不是说闳夭吗?梅武只是边城守将,他还真不认识晨光。
闳夭这下子可急了:“不要管我!你快逃!”
珷拉着梅武后退几步:“别过来!”左右两边树丛里冒出几十人,拉满弓对着崇国士兵。
就在这时,远处人马沸腾,尘土滚滚,看样子,几万大军出城了。
珷内心长叹:天亡我也!
四五倍,往多了算还有一百八十人,往少了说,还有一百三十五人,他只带了五十人过来,只能智取了。
珷真厌恶智取。
位卑而言高,罪也。珷挺欣赏他父亲的秩序,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大家各安其份,平和,安逸,高贵。位卑,势弱,无援,想要谋求大位,只得智取。挣扎太累,天天用眼睛瞄着人家的位置,时时算计怎么才能更近一步,殚精竭智,魂牵梦系地仰望人家不费一点力气坐稳的位置,不累吗?挣扎到身心俱疲,还要装出我并没有任何企图的样子。
珷静静看着河水里那一丝红线般的血,辗转飘浮,兜兜转转,牵牵连连,越来越淡,无影无踪了。
他又有什么选择呢?父母的意志力都坚硬如铁。太姒指着千里河山:“这是你的江山!你身上流着神族的血,向任何人屈膝都是对生你养你的母亲的侮辱。”
他的冷静慎重与漠然,就是对他父母唯一的抵抗了。不,我不想要,我不想按照你的安排生活。你着急吗?我不急。
你们着急去救人吗?我不急。你们想让现实教我做人吗?不,让我来教你们做人。
珷没去救父,而是令人打扫战场。智取,他需要时间,定一个计划。想要智取,总不能靠现场灵机一动吧?灵感不来引颈就刀吗?
先前派出的探子也回来了:“公子,我们抓了个崇国的人,他招认带队的是梅武,他们一共有二百人,除掉追杀武吉的,其余人分成三队搜山,梅武身边只有十几人,在林子外等着。”
珷点点头:“很好。”
回头向鬻熊道:“把这些尸体的衣服扒下来,既然他们在搜山,主将身边人不多,我们唯一的希望,可能就是挟持梅武了。”
鬻熊答应一声,过去扒衣服。
粘着血与泥的衣服拿过来,珷再次微微皱眉,真脏。
做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了,他有洁癖。
珷默默穿上血衣,还好,毕竟是外衣,套在衣服外面也罢了,虽然领子湿腻冰冷地碰到他的脖子。真正让他厌恶的是鞋子,不但外面沾了泥水,里面也是湿的,骑马过河的士兵,鞋子沾湿是正常的,潮湿与脚臭的味道真让他恶心。
鬻熊看着珷没有表情,从容优雅地穿衣穿鞋,内心微微不安。虽然他已经完全被珷的智力碾压,产生了一种迷信般的顺服。然而,他们这几十人想要几百人中取上将首级,简直是九死一生。如果西伯与珷都落入崇国手中,歧山就完了。
梅武站在那儿,只有十几人陪着,这些人不断地来回传递着搜查进度,没找到。当然了,这么大的山,哪那么容易找到两个人呢。
珷远远伏在灌木丛中,过去抓人吗?人要是没找到他爹,他忽然跑去送人头,不是奇怪了点吗?听梅武的命令也没有立时三刻击杀他父亲的意思,他主动过去给人送个人质就是脑子进水了。
虽然现在他的鞋子进水了,很不舒服,但是那水还没渗到脑子里。
别再想那湿乎乎的鞋和那股子臭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