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瞥了一眼月皊的神色,就知道她没听懂。她难得和孙福统一战线一回,沉声道:“姨娘若是觉得那窄床睡得不舒服,就去大床上。”
月皊仰着小脸望着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吴嬷嬷顿了顿,再补充:“睡自己男人的床,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孙福的那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下,月皊听懂了。
“我、我……”她微微张了嘴,惊得说不出话来,脸颊却逐渐晕了红。
江厌辞从浴室里出来。月皊见了他,脸上的红晕染得更浓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刚刚的对话……
吴嬷嬷便不再多言,禀了一声就去了库房。孙福也跟着她出去,笑嘻嘻地问:“你说,咱家这回押的赌,能赢一波大的不?”
吴嬷嬷“嗯”了一声,一如既往地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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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厌辞胳膊上的伤被月皊压得流了很多血,他一回来就去了浴室淋浴清洗。此时刚从浴室出来,经过月皊的时候随意瞥了一眼,见少女脸蛋红扑扑的。
——看来新衣服的确够暖和。
他收回视线,径直往里屋走。
月皊垂着眼,没敢抬头。江厌辞的靴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又消失在她的视线里。直到轻微的关门声吹进月皊耳中,她知道他进了里屋,才敢抬起脸。
她望着里间的方向,慢慢拧了眉。
明明之前急着给他换药,在江厌辞去沐浴时,她已经端着他要用的药送进了里屋,然而此刻她却没有勇气跟进去。
吴嬷嬷的话反复回响在月皊耳畔。好半晌,她伸出手来摊开手心,一笔一划专注地在手心写下一个字。
“妾。”
她呆呆望着自己的手心,心里拧巴得分成了两个人。
一个月皊乖乖地说,就算是为了阿娘,以一个妾的身份留在他的身边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令一个月皊哭着说想逃走,想摆脱妾室的身份,想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以一个新的身份重新开始。
良久,月皊放下了手。
她默默对自己说,慢慢想,不要急。
月皊再一次转头,望向里间的方向。到底是她压了他的伤口,怎能不管不顾?她从高脚凳下来,走到里间门外轻轻敲了下门。
“进。”
江厌辞坐在桌边,正在给自己上药。
他身上的衣衫半褪,露出修长的右臂,和半边宽阔的胸膛、沟壑分明的锁骨,以及蕴含着力量的胸膛。穿着衣衫时,他瞧上去挺拔又消瘦,没有衣物修饰,偏又是这样健硕的身姿。尤其他身上有很多伤,这些新新旧旧的上盘踞在他的胸膛上,多添了几分狠厉孤浪的滋味。
“我来吧。”月皊在江厌辞身边坐下,去拿药。
虽然不是第一次给江厌辞上药了,可月皊仍旧不敢直视他半裸的胸膛。
伤口还在往外流血。
月皊将雪色的药粉洒了一层又一层,眼睁睁看着月痕漫上来。她瞧着,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开始疼。她略弯了腰,轻轻吹了吹。
江厌辞垂眼望着她,目光里带着些审视的意味。
他从有记忆起,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忽然有一天,在他病危之际,得知了父母的消息。
他放下所有事情,带伤赶来长安。想要见一见从未见过的家人。亲生父亲已不在人世。祖母、叔父,同辈兄弟姐妹,他都已经见过。唯独尚未见到母亲。
一个人身上总会染上些父母的品行和习惯。
江厌辞审视着月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