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色皮毛,雄伟的鹿角的香獐从祖师庙冲下了山,没多久,就追上了背着吴婉怡的常兴。冲到常兴身边,就亲昵地用脑袋往常兴身上蹭。
“大金,你怎么跑下来了?”常兴笑道。
“大金,你好!”吴婉怡用手去摸大金的角,大金立即做出戒备的动作。
“别慌。”常兴连忙安抚。
吴婉怡连忙将手缩了回去。
在山上又拖了一会,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常兴这才背着吴婉怡下山。
“你这家伙,刚才故意在山上拖延时间,故意等到天黑了才下山,生怕别人看到你背女人哩。你当我不晓得啊?”吴婉怡竟然能够说出一口流利的仙基桥话了。
“你这口仙基桥话已经很标准了。跟谁学的啊?”常兴问道。
“我又不傻,来仙基桥这么多年了,一口方言还学不会么?你以后别以为讲土话我就听不懂。”吴婉怡笑道。
快到村口的时候,常兴问道:“婉怡,你的脚好点了没?”
“还没,好痛哩。怎么?你是不是怕你们大队的人看到?”吴婉怡脸上露出了笑容,常兴却看不到。
“那也不是。这有什么。我又不是没背过你。背自家婆娘算么子?你信不信,我敢当着仙基桥全大队的人跟你亲嘴。”常兴牛皮吹起来也是豪情万丈。
吴婉怡在常兴肩膀上掐了一下:“我就知道你其实很坏的。”
“我就问你信不信!”常兴说道。
常兴这话才落音,突然仙基桥大队的灯猛然一亮,不晓得哪个缺德鬼直接用一个碘钨灯照过来,把仙基桥大队进村的大路照得跟白天一样。常兴的眼睛被刺得睁都睁不开。
“常兴!我不信!要不你试下给我们大家看看!”张喜来大声喊道。
常兴眼睛被刺得睁不开,不晓得来了多少人,反正只听见闹哄哄的,人不会少到哪里去,只怕全大队的人都来了。
“常兴!莫讲大话,有本事当场亲一个!以后仙基桥的人都服你!”张大雷嗓门最大,他一嗓门喊起来,立即将整个大队的声音全部盖住了。
“婉怡,要不要争口气啊?”常兴小声笑道。
“你这个坏蛋!你还真想啊?”吴婉怡挣了几下,想从常兴背上下来,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刚才也是为了在常兴面前表现得有气概一点,其实一路上,她脸上都羞得发烫。
“跟你开玩笑哩。这事肯定是我师父整的。”常兴笑道。
始作俑者老道就站在人群之中,他乐得很,他看得出来,吴婉怡是真的有意的,这一次主动表白,无论是不是因为受到挫折。老道已经管不得这么多了,他等不及了。
仙基桥通电了,机械厂通电两年之后,仙基桥终于全大队通电,比太平桥镇上的居民家里通电还要早。
赵建国功成名就,已经将机械厂的事务交给仙基桥的年轻人了。
“常兴,机械厂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办起来了,我们付出了太多太多,我不想我一走,厂子就开始走歪路。你一定要把握好。”赵建国紧紧握住常兴的手,不舍地看着机械厂。赵建国已经成为全国明星,这一走,也许这辈子也难得回仙基桥一回了。
戴复东虽然之前有些不大情愿留在这里,但是如今,他对机械厂也已经有了深刻的感情,走出机械厂铁门的时候,抱着头呜呜地大哭起来。
“复东!我们在这里挥洒了血泪,走的时候,我们该昂首挺胸!我们对得起这片土地。”赵建国在戴复东肩膀上拍了拍。
“赵老师,戴老师,你们什么时候走?”常兴问道。
“常兴,以后喊我赵大哥吧。”赵建国笑道。
戴复东也站了起来,用手抹了抹泪水:“喊我戴大哥。”
常兴点点头。
“常兴,我知道,仙基桥不是你最终的舞台,我知道的,你迟早也是要从这里走出去的。你的舞台不在这里。我只是希望,你在走出仙基桥这个舞台之前,一定要将仙基桥带上一个更远大的方向。”赵建国手紧紧抓住常兴的手。
戴复东也激动地说道:“拜托了!”
三个人相互搭着肩膀,沿着仙基桥已经铺沙的马路朝前走去。太阳在远方的山脊上灿烂地照耀着,将三个人的身影映照得如同屹立在天地之间的山川一般。
这一次,青年农场离开的人很多,第一批来仙基桥的知识青年几乎走了大半,只剩下少数几个因为家庭成分不好而走不了的。
吴婉怡的担心成了真,她再一次因为政审不过,提交的上大学申请被退了回来。也基本上断了上大学的希望。
这让吴婉怡很伤心,和她一批来的女知识青年,潘小玲已经分配了工作,经常会给吴婉怡寄一些全国粮票过来。赵琼梅跟着赵建国这一批走,陈晚红与朱虹蓁早在前一年走了。就只有她,每次都只能够看到失望的结果。
峰眉寨,祖师庙相邻的一个光秃秃的山峰上,能够看到最北的远方。吴婉怡坐在一块巨石上,呜呜地大哭,哭累了,便站起来,竭斯底里地呼喊:为什么!
四周的山谷里回响着吴婉怡的声音。
常兴站在巨石远处的平地里,他没有上前,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候。他知道吴婉怡需要这样的宣泄。
吴婉怡从巨石上跳下来,对站在一旁等候的常兴笑了笑,似乎并不意外:“他们告诉你我来这里了?他们是不是都担心我会想不开?”
常兴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会。”
“那可说不定,说不定哪天我真绝望了,就从这里一跃跳下,彻底把自己放飞。”吴婉怡说道。
“我师父说的话你别在意,他就是这样的。年纪大了,就疯疯癫癫的。”常兴说道。
吴婉怡笑道:“你嫌弃我啊?”
“没,没有。”常兴一愣。
“那要是我愿意呢?”吴婉怡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