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事后师父向我抱怨:“那传说中的二十四桥明月夜,并没有你描述的那般好吃。”满脸的上当受骗感。
我便只能呵呵哒了,心想这主要是你徒儿我的技术问题,毕竟不是谁都有黄蓉那一手功夫的。
“竟找到了女鬼和户部高官的死因?”
李雷仅剩一只健全的胳膊往桌上一拍,人便如点着的炮仗似的窜了起来。
对于他有点过头的激动,我深表理解,距离府尹大人给他破案的期限不过剩下最后三天,他这几日承受的压力之大,估计就差抹脖子上吊了。
“是,我自作主张,邀请一位精于毒技的江湖朋友,昨夜夜探了应天府的停尸房。”
“冷姑娘人脉广泛,结识这许多身怀绝技的能人异士,在下佩服佩服!”李雷激动之下又忘了自己受伤的右臂,瞬间疼得龇牙咧嘴,“不过,冷姑娘若要勘验那几具尸体,跟我说一声,我安排你光明正大地去便是,何必夜探呢?”
我:“……”
幸而李雷没打算继续聊这个尴尬的话题,反而话锋一转,“哎?说起来那日我喝得有些多,一晃神的功夫,姑娘你就不见了,”他眼中隐约又燃起了八卦之光,“是被你那江湖朋友带走了?”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李捕头还要不要听真相了?”
他立时收敛:“要!要!”
我便将昨夜的所见所得与李雷细细分享了一遍。
“香丝绕梁,世间竟有这样诡异的奇毒!”李雷啧啧感叹,“只是,是何人给她们下了毒呢?”
“何人尚不清楚。”这些问题我已细细推想过,“但李捕头应记得一个细节:这四个女子,都出身教坊司。”
“你的意思是,她们在教坊司的时候,毒就已经种下了?”李雷眼前一亮,“的确,教坊司是培养官妓的所在,教坊司出来的姑娘广受金陵官员权贵青睐。”
“所以,有人给教坊司的姑娘下了香丝绕梁毒,待她们出了教坊司,就等于在金陵高官显贵身边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一旦需要,随时引爆!”
“何谓定时炸弹?”李雷又是不明觉厉问号脸。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我们弄明白了,因毒发而发狂的女鬼,其实不过是个幌子,掩人耳目而已。幕后黑手真正要做的,就是趁女子发狂,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力之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手杀掉朝廷大员,再制造个受惊吓致死的假象。”
“这推论在罗东阳身上说得通,”李雷有些不解,“但吴孝义呢?纪流苏发狂之时,只有他二人独处。”
“吴孝义么,确有不同。”
合着忙活半天,依旧是个无伤无毒的结论,我一时间有些沮丧,本就惶恐的内心更是强烈地打起了退堂鼓。
“嗯?这是什么?”
我正纠结着要不要撤离这个鬼地方,却见老道士将罗东阳的尸首翻过来,见他后背偏左位置,有一小片几不可见的青紫痕迹。
“这个位置……”老道士眼中精光一闪,又将尸首仰面放平,招呼我将油灯凑近过来,“照一照他胸口位置。”
在油灯昏暗的灯光下,但见罗东阳左胸口处,有一个极小的红点,几乎微不可查。
“果然如此!”老道士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果然如何?”我不明觉厉地问道。
老道士却故意卖个关子,让我去寻了另一个死者吴孝义的尸体,果见他左胸口也有一个极小的红点。
老道士便心满意足地吹了吹胡子,“这世上就没什么隐秘的杀人手法,能逃得过道爷这双如炬的慧眼!”俨然一副绝世高手独孤求败的神情。
“嗯嗯!师父英明神武明察秋毫!”我赶紧送上一记大大的马屁,“能否告诉徒儿,这两个人究竟是如何死的?”
“不是中毒,自然是暗杀!”
我瞪大了双眼:“如何杀得毫无痕迹?”
“你看,”老道士指着吴孝义胸口的一点红道,“杀手乃是用一种细如毫发的暗器,以极凌厉的手段刺入死者心脏,且一贯而过。死者初中招时并不会觉得特别疼痛,但随着心脏慢慢溢血,却会在几个时辰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于非命!”
原来如此……大明朝医学手段尚不够发达,加上封建观念的影响,衙门仵作验尸之时也只是验看尸体表面,并不会将尸体解剖,故而这种杀人手法,诚然很难被看出端倪。
只是,要将一支极细的暗器,从远处瞄准心脏还要一贯而过,这需要多大的力道和多精准的手法,“师父,世间确有这样的暗器?”
“据我所知,有两种暗器能够达到这种效果。”老道士沉吟道,“一曰冰魄银针,一曰天女飞丝!”
“天女飞丝?南宫世家?孔雀山庄?”
“……什么孔雀什么山庄?”老道士望着我一脸莫名其妙的神情,“天女飞丝乃是漠北萨满教中流传的一种暗器,因其教中的诸多禁忌,如今世上会用此暗器者寥寥无几。”
看来,我穿越的这个时代,就是根正苗红的大明朝,跟古龙老先生没什么关系。
我正胡思乱想,冷不防身后传来老道士一声大叫:“艾玛!什么鬼?!吓死道爷了!”
我转头看到被老道士揭开的一张血迹斑斑的白布下,那张诡怖得不可描述的脸,兀自咽了口口水:“师父,这个就是红箩了。”
红箩是第一个发狂的女鬼,也是我唯一目击过的一个。她死去距今已有十余日的光景,尸身已开始腐烂变质,蜡黄色的皮肤上浮现出绿色的尸斑,配上她满身淋漓外翻的血口子,显得格外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