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〇七章 镜湖亭中乃释疑

大华恩仇引 梅远尘 3728 字 7个月前

三人依言坐下,梅思源面有愧色,郑言朗声道:“思源多虑了,王爷莫怪。当今大华,虽未乱及天下,天下百姓却早已度日艰难。地方富户勾结官员大肆屯积盐、米、油,百姓少米缺盐营生苦不堪言。数个巨富家资足可敌国,而贫者竟家无寸地,常有饿死街头。四郡异性王各立私政,自养兵马,实是国中之国!邻里诸国休养多年,国力渐增,边境处屯兵已增数倍,显然绝无好意。内忧尚不得解,外患又已生,大华实已到了危急之时!”言罢,直视夏牧朝,双目炯炯。

夏牧朝点点头,一脸忧虑道:“正是如此。”

两三个呼吸后,夏牧朝忽展笑颜,一脸诚挚说着:“刚才那般畅言不是甚好?我夏牧朝身边不差按部执事之人,只缺个据理直言的知心诤友!”

梅思源一脸苦笑,乃道:“思源先前落于窠臼,自当改过。”

“如此最好!”夏牧朝笑意更盛了,又问:“那日瑞云楼我言,你赴任安咸盐运政司已有十成把握,可知为何?”

“思源正自犹疑,安咸盐运政司这等要职,颐王、贽王必定力争,王爷虽也举荐于我,机会只怕不至五成。”梅思源本欲道三成的,至嘴边又多说了两成,乃是乐观已极的想法。

“呵呵,原当如此。”夏牧朝笑笑,站起身,望向花海,半晌回头道:“镜中之花,水中之月,焉莫能取,赏观已足!我已向父皇起誓,安咸盐运政司给我,由我来治这盐荒,但治盐过后,绝不再参与储位之争。无论谁做了皇帝,我都全力辅佐。而父皇也已允了我。其实这些年来,我与颐王、贽王在朝堂之上、政务之中往往相互掣肘,实在有伤国本。如今国势不安,再谋私利实是罪人!”

“王爷!”梅思源大惊,一脸不可思议道。皇位对众皇子而言,实在是极其紧要之物,绝难以轻易割舍,不想夏牧朝竟做出这般抉择。

“刚赞了你,这会儿怎又这般!”夏牧朝轻拍梅思源臂膀,沉声道:“大华如今暗流涌动,稍有不慎,恐将大乱,届时不免生灵涂炭,家毁国灭。如此危难之际,我身为皇子,当知取舍!”

梅思源听及此处,一时难以自控,一行清泪流出,当即抱手成拳,颤声道:“王爷大义,思源愿效犬马,结绳以报!”百里思、梅远尘二人也是一脸肃穆,心中激荡。

夏牧朝摆了摆手,斟饮一杯,冷声道:“厥国、冼马几国见我大华日渐式微,已是按耐不住。近五年来,厥国军队更是多番潜入我边境,肆意抢夺。皇甫、公羊两家暗中扩兵多年,多次公然挑衅朝廷政令,显已有了反意!”顿了顿,沉声道:“我夏牧朝身为皇亲帝子,自然欲黄袍加身,扫荡寰宇,救黎民于水火,挽大厦于将倾。只是,颐王兄和贽王亦是一流的才能,我们三人无论谁当皇帝,必能安内攘外震慑宵小,一扫大华三十年颓势!”夏牧朝又手拍梅思源左肩,温声说道:“思源,这十年来你在清溪所为我自清楚,足证你实是经世之才,绝非颐王、贽王所荐之人可比。这便是我为何力荐你去任安咸盐运政司之由。这般说道,可能释怀?”言毕,微笑望向百里思。

百里思一直忧心夫君为颌王利用,不想竟被他看穿,这时一阵窘迫,福了一礼道:“王爷恕罪,妾身妄虑了!”

一旁的梅远尘耳听夏牧朝一番激昂之言,心中自是波涛澎湃,崇敬不止。

叫褚忠的灰袍老者身形颀长,几高八尺,乃是一副慈眉善目,引着梅思源三人行走,不时回头微笑,却并不开口言语。梅远尘跟在最后,正可将这王府景致好好一番打量。途中经由,实可算是琼楼玉宇,雕栏珠砌,真个教他眼不暇接。然,忆起先前母亲眼中逝过的疑忧,梅远尘又蓦地没有了兴致。

四人行不过半盏茶便到了镜湖园,股股花香从其间幽幽飘来,令人心旷神怡。只见褚忠捂着嘴鼻,闷声说道:“梅大人、梅夫人、小公子,镜湖园便是这里了,诸位请自去罢,老身,便不陪同了。”梅思源见状,料想褚忠与这花粉只怕颇不对付,当即揖手回道:“有劳了,我等自行观赏便是,公公客气了!”

永华帝未登基前,迷于道门难以自控,经年不在府上。先帝担心几个孙儿有好歹,便遣了好几个皇宫的伺奉太监专门照料。这褚忠便是那时候开始伺候夏牧朝的。那时,夏牧朝才五岁。后来永华帝登基,夏牧朝也渐渐长大成人,终于获准敕建新府,自然便把褚忠也要到了王府来。这时,已追随夏牧朝三十二年整,实是夏牧朝最为心腹之人。因不喜自己声音嘶锐,褚忠甚少在人前言语。

见褚忠已离了去,百里思轻摇梅思源袖口,嗔笑道:“里面有好些花儿,我已闻到花香啦。我们快些进去罢!”言语中流出饰掩不住的欣喜。

镜湖园其实并无湖池,乃是一片花海。期间小道纵横,把花海分割成一爿一爿。每爿之中花种不同颜色各异,当真是缤纷炫彩。百里思此时显是颇为兴奋,脸上已然泛起朵朵笑靥。

入了这镜湖园,百里思似是将先前忧虑暂时忘了去,一脸小女儿家的陶醉。园中不时响起异讶之声,“这是木玉兰呢!”、“这乃是瑞香、那里有小刺桐”、“瞧,那便是铃兰了嗯,这是茑萝含羞”、“源哥,快来,快来!这里竟有莪术、芍药,哦,竟还有蓝雪呢!”越行越深,渐至花海深处,百里思言语之中的惊喜之意越是盛了。这会儿听她又叫起,梅思源自是加紧脚步跟了上前。

天道有常,万物始灭有其时也,如春秋更替,日换星移。“瓜果有应季,百花无长时”,这园中所见令百里思、梅思源怎不惊奇!春牡丹、夏芍药,秋菊冬兰,此处见着木玉兰自不稀奇,只是瑞香、小刺桐、铃兰乃为春花,茑萝、含羞只应秋时,那莪术、芍药及蓝雪更在盛夏所开,此时已是隆冬,两人自是惊奇难以言喻。

只见梅思源也是一脸不解,口中喃喃叹道:“此间所见,当真是神奇无比”。

“哈哈,我这镜湖园如何?”身后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乃是夏牧朝快步行来了。

“王爷”,三人走近见礼。梅思源正声答道:“此园中奇景,思源实乃未有见闻”。

“哈哈,是了。”夏牧朝行走最前,向梅思源三人问道:“可知为何么?”

“思源实是不知。”梅思源老实回答道。

夏牧朝也不意外,缓缓说起:“此处的确是玄奇无比。哦,我所言者非是这镜湖,乃是镜湖下这片土地。”

这会儿不只梅思源不解,百里思、梅远尘也甚是颇感意外,然却不便相询,只三人皆是一脸好奇望向夏牧朝。

只听夏牧朝微笑着言道:“你们一路走来,可曾发现有何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