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守中重重叹一口气,额上的沟壑仿佛都带着逼不得已的无奈。
尘影等人冷漠地看向他,一个活活打死人的刽子手,他有什么无奈的?
唐守中沉沉叹息:“青天老爷,宋丫丫的确不是溺水而死,而是触犯了家法,她不孝啊!我倒想留她一命,但唐家出了个这么不孝的儿媳,会令别人耻笑我们唐家!”
以往,一说起儿媳不孝,村里人都咬牙切齿,帮着他管教儿媳,可惜这里不是柳下村。
尘影冷冷道:“意思是,你承认你们害怕莫须有的流言,就亲手终结了一条鲜活无辜的人命,杀了宋丫丫?”
唐守中脸上虚伪的无奈在这一瞬间都好似凝滞了不少,化为深深的不自然,他再觉得死个儿媳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不大说得出口自己亲手杀死人的话。
在唐守中的观念中,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不好,但是儿媳妇是可以动用自家家法的,怎能混淆呢?
唐守中不敢不承认,现在宋丫丫的尸体都在这儿,自己之前搪塞宋丫丫哥哥的话还被翻了出来。他只能点头,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又带着大家长的威严道:“那是家法!”
那汉子、也就是宋丫丫的哥哥听到这么荒谬的话,眼睛赤红,猛然从地上暴起,要去打杀唐守中。
衙役连忙死死按住他,唐守中吓得连连后退,额间汗都下来了。
汉子被按在地上,仍然怒骂:“狗日的!你躲什么?老子来打你,你知道痛知道跑,你们活活打死了我妹妹!我妹妹痛不痛?你们这些狗养的畜生,畜生!”
他嘶吼,不只想打唐守中,还想朝公堂外的柳下村人冲去,吓得柳下村人连连后退。
他们挤到了其余人,其余人早看不惯他们,现在伸出手推他们,附和道:“对,别人还不像你们似的打死人,你们躲什么?受着啊。”
“出去出去,别挨着老子,晦气!”
柳下村人此时如同过街老鼠,公堂内,知县虽也鄙夷他们,但是公堂秩序不可被扰乱,他道:“宋壮,你妹妹的冤屈,本官自会处理,你不得放肆。”
话是如此,但他连惊堂木都舍不得拍,可见十分同情宋家兄妹的遭遇。
宋壮冷静下来,在地上哀哭:“小人知错了,小人妹妹死后,小人的父母大受打击,半月后也跟着去了,小人、小人家破人亡了啊!”
冷淡如尘影、见多识广如知县,心中柔肠都被触动。柳下村的败类,他们伤害的不只是一个个无辜女子,更是一个个家庭,使人母女分离,家破人亡。
知县擦了擦眼,对唐守中道:“你口口声声提家法,需知家有家法,但国有国规,本朝从无一条律例可以让你们家私自打杀媳妇,若有此漏洞,天下别有用心之人个个都说自家有家法,妄图以家法凌驾于国法之上,则国将不国,天下大乱!”
“何等的家法能如此残忍?动辄就是活活打死人,我大夏乃礼仪之邦,怎能有这等野蛮之事?!”
“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衙役们早等这个机会,几下把唐守中挟制住,唐守中只是来帮同村的大侄子挟制挟制不听话的富裕媳妇,怎能想到反而吃了官司?
尘影冷眼看他的下场,这等人,满嘴的家法、祖宗规矩,自诩自己最守礼,其实,“礼”不过是他们吃人的借口,就连吃人,他们也没想过哪怕是古代,天子为大宗,诸侯王为小宗,层层下来,国法为大。
他们凭什么把自己家打杀人的家法,凌驾于国法之上?只是图被打死者不会说话,既得利益者深深维护他们的家法。
唐守中双腿发软,害怕自己也被打出鲜血,还在死鸭子嘴硬般道:“是,是她不孝……她太不孝了。”
无人理会他,唐守中好好站在这里,发号施令,而宋丫丫被他们活活打死用草席一卷。他们这么凶狠,宋丫丫敢对他们不孝吗?知县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