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俩对视一眼,同时吐了吐舌头。
“师哥,这红姐哪都好,人也热情仗义,就是有点疯疯癫癫的……”
沈骥叹口气:“你小点声,红姐半生坎坷,你看她性格如此开朗,可她其实是有一肚子苦水,倒也倒不出来,如果她不是这样的性子,恐怕早就疯了。”
栾挺道:“那倒是,她身上的事,搁到谁身上也挺惨。不过这年月也就这样了,你看那些窑姐们,哪个不是满腹辛酸泪,跟她们比起来,红姐还算好的了,起码现在自力更生,不用干那个生意,能堂堂正正的做人。”
说到这里,栾挺停顿了一下,又露出一副贼兮兮的笑脸,说:“师哥,我看红姐对你……好像有点意思啊,你看见她那个眼神了么,那跟看我完全不一样啊,嘿嘿嘿嘿嘿……”
“去去去,别瞎说,咱们在为难的时候红姐收留了咱,要知恩图报,不许瞎琢磨。”
沈骥正色说道,他对八岁红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自己从小无父无母,只有师父和师弟是亲人,此时八岁红对两人不错,像个姐姐一般,这让他的心里也有些亲切和感动。
栾挺撇了撇嘴说:“你这人真无趣,开玩笑你也当真。不跟你说了……”
他半依靠在墙上,眯着眼若有所思,沈骥看着他,沉默了半晌,忽然说道:“师弟,你跟我说老实话,这次踢馆,你如此上心,心里可有什么打算?”
栾挺漫不经心地说:“打算当然有啊,咱不是说好了么,为了打探师父下落,为了查明师叔死因,同时也能扬名立万,发扬八卦掌……”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呵呵……”
栾挺翻身坐了起来,脸色沉了下来,一字字道:“当然是帮助洛师妹揪出八卦门里的内鬼,将八卦掌完整的传承下去,这可是大事,对吧师哥?”
“揪出八卦门里的内鬼?洛师妹好像可没说这句话吧?”
“我的傻哥哥,这还用说么,八卦门里那么多弟子,洛师妹为啥三番两次的找咱们?如果八卦门里的人可以信任,她早就坐在洛师叔那个位子上发号施令了,正所谓子承父业,她虽然是女孩子,但一身英气不输男子,暂时掌管一个八卦门还是不成问题,可现在,八卦门却被那个谢清秋把持,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八卦门早就有问题了么?”
“这一点我当然看出来了,不过我想,洛师妹跟咱们联络,一是为了咱们帮忙,二是……因为八卦掌的完整传承,只在咱们三个身上。”
“对啊师哥!所以咱们才更应该和洛师妹绑在一根绳子上,你想,咱们跟师父只学了祖师爷正宗八卦掌六十四手里的三十二式,如果没猜错,另外三十二式,就在洛师妹身上。”
沈骥微微点头,表示认同栾挺的猜测,不过他又深深看了栾挺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
栾挺也略带得意的笑着,他一向自负聪明,这一次更是觉得,自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他仿佛已经猜到了,师父让自己师哥来哈尔滨的真实目的,那就是:拿到完整的八卦掌传承,并确立下一任的八卦门掌门。
“我再说一遍,明天鹰爪门,不许杀人。”
沈骥双手抄在袖子里,微眯着眼睛,面无表情。
北七道街,老王铁匠铺,后院。
这是一套东西厢房,中间正屋的典型北方四合院,原本八岁红住正屋,修铁来了之后住在东厢房,沈骥和栾挺离开旅店,暂时没地方去,便在西厢房住了下来。
但老王铁匠死了多年,这房子也年久失修,东西厢房早就闲置了,只摆放一些破烂物件,当沈骥和栾挺回去时,八岁红已经和修铁两人,把西厢房收拾了出来,铺上简单的被褥,扫了屋子,归置了杂物,勉强也算是个家了。
此时,兄弟两人一坐一躺,在西厢房休息,房门关着,窗户上的破洞偶尔有风灌进来,扑簌簌的,让这个本就冷清的屋子里,又多了几分寒意。
“师哥,明天踢馆,你想好先从哪里下手了么?”
栾挺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眼睛眯着,似乎在养神一般,漫不经心的问。
沈骥坐在炕沿上,一条腿蜷起来,一条腿搭在地上,目光烁烁的盯着面前掉了色的炕桌上,那一字排开的二十块现大洋。
这是洛楚容临走时,留给他们的。
她说,再硬气的汉子,也得先吃饱饭,现在有人和他们兄弟俩作对,不让他们讨生活,那便刚好不做这劳什子的苦工,两个人,一条心,四个巴掌,只要狠下茬,在哪不能混的响当当?
沈骥原本不想接这二十块大洋,他是个骨子里很刚强的人,不过洛楚容又说,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七尺高的汉子,肩膀上背得起二百斤的麻袋,这区区二十块大洋,有什么接不住的?
所以,对于这个刚刚没了父亲的小师妹,沈骥和栾挺两个人,真是打心眼里佩服,佩服她的巾帼豪情,佩服她的果敢干脆,佩服她一身的侠气儿。
沈骥接了钱,对洛楚容说,三天之内,必让哈尔滨的江湖,翻天覆地。
此时,听着栾挺的话,沈骥摇了摇头,眼神中有着些许的迷茫。
“说实在的,真的要踢馆,庆儿,我得嘱咐你一句,点到为止,八卦掌手黑,但只需伤,不需死,万万不能闹出人命。”
庆儿,这是栾挺的小名,他五岁的时候,各地军阀混战,民不聊生,他爹妈死在逃亡的路上,他差点活活饿死,是柳泉路过把他从死人堆里救出,就给他起了这个小名,意思庆幸他捡了一条小命。
沈骥很少喊他的小名,只有两个人推心置腹唠心里话的时候才会叫。因为每当这时,沈骥就会想起自己苦难的童年,想起兄弟俩跟着师父相依为命的岁月。
他没有亲人,师父和师弟,对于他而言,就是父和弟。
栾挺听到师哥喊他小名,也认真起来,说:“嗯,我知道了,咱们在哈尔滨是外来人,真闹出人命,那以后就没咱的立足之地了。但咱也必须拿出点真本事来。哈尔滨有很多势力盘根错节,俄国人的,日本人的,中国人的,咱们要在这些个夹缝中间混出来,其实并不容易。咱们没别的本事,就这一身武功,所以要么不打,既然要打,那就打出个名堂来,让人从此不敢小看咱。”
“没错,咱们不但要打出个名堂,还要打出个真相大白,师父让咱们来投奔洛师叔,必然是有深意的,洛师叔突然遇害,咱们不能退缩,一定要讨回个公道,不然,以后没脸去见师父。”
“师哥,听你这意思,明天踢馆的事你是有主意了?”
栾挺鬼心思最多,猴精猴精的,沈骥有个习惯,心情大好的时候就喊他栾猴子,心情低落的时候就喊他小名。
当下沈骥呵呵一笑,敲了栾挺一个脑瓜崩,说:“你个栾猴子,就你心眼多,不错,明天踢馆的事,我已经想好了,咱们就从鹰爪门开始。”
“为啥是鹰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