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骥，我最后再说一句，你想做英雄，我不拦着，我会尽最大努力帮你。可如果你死了，八卦掌的传承，如何？”

“八卦掌的传承，八卦门有那么多的弟子，还有你，有栾挺，何须担心？”

“沈骥，你别打岔。今天我帮你金蝉脱壳，不是想看你去送死的。而且你也很清楚，我爹根本没教那些弟子全套八卦掌，真正的传承，一半在你和栾挺那里，一半在我这里，所以，不管什么原因，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出事。再说栾挺性子急躁，论起功夫，和其他方面，毕竟、毕竟……都不如你。”

沈骥笑了笑，摇头道：“性子急怕什么，我听说，我师父年轻的时候也是急脾气。哦对了，还有我师父，他可是上一代八卦掌传人中，学全了全套八卦掌的第一人，只要有他老人家在，八卦掌又怎么会断？”

洛楚容脸色沉了下来，一字字道：“沈骥，你还在这里装糊涂，自从你们到了哈尔滨，八卦门事变不断，连我爹、我爹都不声不响的被害了，难道你还觉得，柳泉师伯的失踪，会安然无恙么？”

沈骥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他何尝不知，师父失踪的这两个多月里，自己实际上每一天都在噩梦中惊醒。

洛楚容说的很对，这一脉八卦掌的传人，目前能确认的，也就剩下他和栾挺，还有洛楚容，而且三人所学，需要融会贯通才算可以，单独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把八卦掌完整的传承下去。

因为沈骥和栾挺所会的，是柳泉传授的八卦掌前三十二掌，洛楚容所会的却是洛海川传授的后三十二掌。

当然，因八卦掌的拳理演化，有很多招式本是不必拘泥的，可也正因如此，八卦掌才演化出了很多似是而非的掌法，论起境界，又怎么能和正统的传承相提并论？

沈骥半晌无言，却忽然叹息道：“正如你所言，八卦门的确风雨飘摇，在这个时候，我们经不起什么大的波折了。不过，我有一件事，始终疑惑不解，不知楚容师妹，可否为我解答？”

洛楚容道：“师兄请讲，只要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沈骥停下了脚步，看着洛楚容，缓缓道：“既然八卦门每一代都只有确立的下一任门主，才有资格习得全部八卦掌。那么，为何我师父柳泉，和你师父洛海川，却同时身负八卦掌六十四式？到了我们这一代，却又只传一半了！”

沈骥目光灼灼，直盯着洛楚容。

空气中仿佛死一般的寂静，洛楚容也看着沈骥，没有说话，脸色波澜不惊。

沈骥也就没说话，静静的等待着，他知道，洛楚容男儿心性，她既然半晌不语，那就一定会给他一个答案。

忽然，洛楚容笑了起来，便有夜风拂过，掠起她的衣襟，迎风猎猎。

“沈骥师兄，你想知道这个答案，那也很简单，只要，你先打败我。”

话音一落，洛楚容肩头微动，跨步近身，左手虚握，右手前伸，倏忽击出，正是一记青龙探爪，袭向沈骥的前胸！

夜已渐深，喧闹了一天的哈尔滨，也渐渐陷入了沉睡之中，但在道外的大观园里，却是灯火通明，戏台子上一个薄施粉黛的女子，身着淡绿色旗袍，正在合着二胡，低唱着一出《王二姐思夫》。

台下座无虚席，但在前排中央，却有几张桌子都空着，当中只坐了一个人，大马金刀的将双腿架在桌子上，嘴里叼着烟斗，眼神迷离的盯着台上的女子，不时带头鼓掌叫好。

这时，一个警察从门外跑了进来，一溜烟到了那人面前，凑过去，低声在那人耳畔说了几句什么。

那人大约三十几岁，嘴唇上两撇小胡子，头发梳得锃亮，穿了件刺绣黑褂子，却不是万沉山是谁？

“你确定，沈骥和栾挺那兄弟俩，真的都喝多了，睡着了？”

万沉山拿下嘴边的烟斗，目光中露出一丝疑惑。

那警察点头哈腰道：“那个要饭的……哦不对，是那个姓齐的要饭的……刚才汇报就是这么说的。他还说，洛楚容也去了，从铁匠铺带走了两把鬼头刀，说是当样品检验。还有，他亲眼看见栾挺喝的酩酊大醉，走路都打晃了，沈骥更是人事不省，哥俩都喝多了，都没出门送洛楚容，是那个修铁把洛楚容他们送出来的。”

“他们，是谁？”

“八卦门的两个弟子，一个叫李进，另一个不知道。”

“李进，八卦门四大弟子中的那个老二？”

“没错，就是他。这个人一向是站在洛楚容这边的，跟她一起出来，倒也没错。另外一个，大概就是个普通弟子吧。”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万沉山叼起烟斗，吸了两口，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又喊住那个警察，吩咐道：“告诉老齐，给我盯紧点，一有不对的地方立刻汇报。还有，让兄弟们都留意一下铁匠铺附近的所有可疑之人，我就不信，雷老大在牢房里，一定和他们说了什么。”

那个警察躬身后退，万沉山抬起头，吐出一个烟圈，忽然喊过戏园里的老板，指着台上的女子，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

……

江畔，船站。

洛楚容和一个身穿八卦门衣服的人，并排走在江边小路上。

这里经过了一天的忙碌，此时正是最安静的时刻，不远处的江岸处，沿江停泊着一排排的货船轮渡，江水黑沉沉的，间或拍打江岸，便有微风掠起，拂动洛楚容脸颊的碎发。

两人都空着手，并没有拿着鬼头刀，洛楚容挺胸昂首，迎着夜风，感受着丝丝凉意，脸上似笑非笑，忽然，侧头看了旁边那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