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玄良听着心惊,偏过视线去观察罗小梅的神色。女童脸色不变,正坐在客厅的木椅上晃着她的两条腿,两手托腮甜甜地笑着。
褚玄良现在觉得那笑容就像画在她脸上一样,甜蜜地不真实。
罗小梅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呢,我的妈妈。”
褚玄良想喝止罗母,可那女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她从小就这样的,我不是自己带着她的,在外面打工就为了养她啊,给她吃喝好,不然哪里有她今天?结果她一定话都不听的!”
罗小梅指向旁边一个房间,说道:“我就是死在那间屋子。我看见我的血溅出来,撒满了整个墙面,我的头面向那边的阳台,都不能动。我不知道我死了没有,可他还是拿着酒瓶,过来刮花了我的脸。”
“对,我想起来了。他把这栋房子赔给了我爸妈,然后就跑了,他们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褚玄良喉结一动:“那警察……”
“没有警察哦。”女童歪了下头,“他们都没有报警。”
“对,我又想起来了。”她眨了下脸,嘴角已经开始抽搐,眼泪顺着流了下来。那红色的液体染满了她整张脸:“他们甚至都没给我立个坟墓。因为这边的风俗说,给枉死的人在墓碑上刻字,她就会顺着回来找回来报仇了。他们用布把我裹了一圈,丢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埋起来,然后就离开了。”
褚玄良:“你……”
“我好疼啊……真的好疼啊……”她抽抽搭搭地哭出来,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我做错了什么?”
旁边黄玉掐住褚玄良的手臂:“有点不妙啊褚玄良!”
这看起来是要暴走啊!
那妇人终于停下了,问道:“你们刚刚都在说什么?在看什么啊?”
楼上响起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哎哟,我的大孙子醒了!”妇人急匆匆往楼上跑去,“老头!你个死老头赶紧滚过来!快一点!”
罗小梅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路过,终于表情一收,冷漠道:“我生气了。”
下一秒,蓬勃的黑气从她身上冒出,嘶声的尖叫和厉嚎混在骤然刮起强风中,几乎要刺穿他们的耳膜。
屋内的光线逐渐被阴气遮蔽,变得越来越黑。
褚玄良听见关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抬手挡住脸,以防风吹沙了眼。他——
黄玉怒道:“心里有句p一定要讲!”
叶警官一手搭上江风的肩,问道:“人呢?”
江风说:“刚刚跑了。”
叶警官一面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证件,出示给校领导看,一面故意夸大了说:“我们现在怀疑马石络是被谋杀的。你们学校也有隐瞒并误导警方办案的嫌疑。你们校长在哪里,我想跟他聊聊。”
校方气急败坏地指责道:“你这警察太无法无天了!你的上级呢?你有证据吗就说这样的话?你上级同意了吗?批示文件呢?它明明已经结案了!”
叶警官淡淡说道:“有人报警了,我只是来受理而已。”
校方:“谁?!报警了就是事实吗?我以为你们警方是讲证据的,现在的公务人员都是怎么回事!”
“谁?”叶警官冷笑道,“说是死者本人你信吗?”
那人脸色瞬间白了下去。
叶警官懒散地站着,抖着一条腿说:“这位先生,或者说是教授,我希望你弄明白一件事情。马石络父母双亡,现在帮她查明真相,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保护你们。明白吗?看早上新闻了吗?你是不是想成为下一个啊?”
他说:“鬼都冤到找警察来了,你说我们能不管吗?”
几个人脸上也满是惊骇跟茫然,显然也是不知道马石络死因的。
后面的老道靠近过来问:“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在说什么?”
褚玄良认得他,a市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招呼道:“丰道长。”
叶警官:“怎么回事问校方啊,以免说我诽谤。”
“丰道长,我们是真的不知道。”为首一人说,“你们……你们不会不管吧?那马石络不知道要杀几个人才肯消气,我们……我们是不知情的啊!”
此为防盗章,50,48小时虽说鬼话连篇,但其实有时候,鬼的话比人的话要可信多了。他们不像活人还有那么多的利益相关,如果不是为了好玩,又有什么必要说谎呢?
何况现场确实有两个人有被附身的痕迹,只是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了。
褚玄良这次是来探探情况的。他预设了许多问题来质问江风,结果什么都不需要了,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照理说到现在应该排除他的嫌疑,可那股维和感就是挥散不去。褚玄良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抱着怀疑道:“我总觉得你知道什么。希望你不要隐瞒我。”
江风拿起手机看了眼,说道:“我要去上班了,你现在把她领走。”
这女鬼他还真领不走。
褚玄良为难道:“她如果不愿意跟我走的话……”
江风对着女鬼说:“你不是想回家吗?他可以帮你找到你家。”
女童犹豫片刻,点头道:“那好吧。”
褚玄良:“……”
黄玉本来担心褚玄良一个人去找江风,会出什么问题,毕竟对方是什么来路还不能确定。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来,就准备出去找找看,结果人正巧从门口进来了。
不仅人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正摇摇晃晃的小瓷瓶。
“你怎么带回来一个小鬼?”黄玉惊说,“那个江风真的有问题?他养鬼?是个邪路子?”
褚玄良叹道:“一言难尽。他只是个普通人,这鬼是昨天从烂尾楼跟着他回去的,今天让我领回来了。”
黄玉沉默片刻,问:“……他还活着吗?”
褚玄良说:“活着,这鬼挺听话的。”
听话的鬼不多见,但也不少见,可在烂尾楼下那一块群魔乱舞的地方,要找出一只听话的鬼来,实在是有些荒诞不经了。
当然,他们所谓的听话不听话,不是指会不会随意害人,而是愿不愿意接受往生超度。
褚玄良将盛放小鬼的瓶子摆在一香案前面,说道:“给她超度一下。”
黄玉心里没存什么希望,跟褚玄良两人一人一角,念了遍《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念完发现没用。
褚玄良不信邪,又在群里召集了几个朋友,让他们一起来帮忙。
然而一个下午过去了,那女鬼依旧安安稳稳地呆在瓷瓶里。没有暴动,也没有任何变化。
许久后,大概是觉得闷了,女鬼自己从瓶子里蹿了出来。
她这一动,吓到了外面五六个正在念经的道友。
“大师兄不在,这鬼还真收不掉。”黄玉说,“烂尾楼的神像才毁了一尊,她就能跑出来,可见不是一只寻常的鬼。不然去问问师父。”
她说的大师兄,不是自己同门同派的大师兄,而是现在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叫九天。小时候师父带着他们出去串门,得按辈分喊。不好喊“九师兄”,就简称“师兄”。叫习惯了之后,又改成了大师兄。
一道友说:“这种程度的鬼就算是大师兄和师父,也不能直接超度吧?”
对付这种大鬼比较常规的做法,是先好好商量商量。不祸及无辜的话,可以满足她。要报仇的话,帮忙向地府请示。执意要为害的话,那就直接打死。
不到最后,不会选择最后一条。
那道友说:“要不先问问她想做什么,小孩子的愿望也许很好满足呢?”
黄玉走过去蹲下问:“这位小朋友,你想怎么样啊?”
“我想再见我爸爸妈妈一面,我好爱他们啊。”那女童摇头晃脑地说,“我最遗憾的是,我被我老公砍死以后,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了。如果我失踪了他们找不到我,应该怎么办啊?他们好可怜啊。”
黄玉被她一句“老公”说得全身发麻,这才重新打量她,问道:“你死的时候很大了?那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打扮?”
女鬼眯起眼睛,一脸幸福地笑道:“因为……这样就可以永远跟他们在一起了呀!我永远是妈妈的小宝贝!”
黄玉一瞬间有些怀疑人生。变成鬼之后,智商会下降的吗?
但她不敢说出来。
女童又说:“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姐姐,你带我回去看看吧,我真的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