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大房。
明珞那个院子就是个筛子,明大夫人管家,明珞的院子里的人不是老夫人给的,就是她安排的,所以明珞平日里的动静自然丝毫不漏地都被传到了明大夫人耳中。
明珞这些日子的变化委实让明大夫人心惊-她倒不是觉得明珞变得有多聪明,而是变得精明自私了,以前的她可不会去管什么银钱,房里的账簿,对身边的人耍心机的。
自私,只顾着她自己才是最大的忌讳-若这个侄女心里只有她自己,而不能很好的利用去帮助明琇,就是决不能将她嫁给肃王的。
明大夫人思来想去,她已经觉得明珞不妥,可是此事牵扯到太后和家族的决定,要说服自家老爷,还要有更充足的理由才行-她倒是想要再试上一试明珞,可却不能是她自己亲自出手,否则引得老夫人那边注意,必然会引得她不悦。
所以这日明绍桉给自己母亲请完安后就被留了下来。
挥退了房中众人,明大夫人就道:“绍桉,那日在宫中骑射场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你四妹妹似乎对肃王殿下起了意,但家中的意思你是知道的,姐妹同争一夫,真是天大的笑话,所以这个结必须解开。”
“女儿节那日,升平大长公主在沁景园举办赛花宴,你三妹妹和四妹妹都会过去,我听说,景世子也会过去,你和景世子交好,那日你就帮娘亲看看,景世子是否真对你三妹妹有意-我想着,其实若是你三妹妹嫁给景世子,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先前太后娘娘也未尝没有这个意思。”
升平大长公主便是肃王的嫡长姐-当年凌皇后就是因为生升平大长公主伤了身子,被御医说再不能生养的。升平大长公主身份尊贵,先帝和明太后都对她很是不错。只是她身体不好,夫君宣平侯世子在先帝年间战死沙场,留下一子一女,这些年都是独居公主府,除了偶尔顺着明太后的旨意,办办这个宴,那个宴,甚少和外面来往-此次的赛花宴也是明太后着意她办的。
明家因着太后娘娘的缘故,并不像其他勋贵人家那般重儿轻女,反而对女儿格外看重些,明家女又多生的妍丽,明珞更是格外出挑些,因此不单止是明老夫人和太后娘娘疼宠明珞,就是长房那边也从未亏待过明珞-明琇是要嫁入宫中为后的,将来多些权贵姻亲,对明琇总是个助力。
所以明家女儿在教养上明家也是费了很多心思的,不像其他人家只注重女红女德,管家理事,就是诗文史学她们也都是学过的,只不过每个女儿打算不同,教得重点也不同。但首要的,自然是要将明家摆在第一位,明家才是永远支持她们的基石,然后姐妹们也要同心一心,讲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十分注重她们的感情培养。
所以明珞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世性格就被养成悲悲戚戚敏感心思重什么的,相反,她虽聪慧,但却被养得娇憨大方又重情,平日里行事更不会遮遮掩掩,和姐妹们去行什么小心思的-大概也正是因为她无母,除了明家想要教的,也没人在她耳边嘀咕别的,心思便也少些。
所以习惯使然,明瑗并不疑她,只是奇怪,明明之前谈起肃王,明珞都是崇敬期待的样子,现在这样冷淡是为哪般?
明瑗心中沉吟,面上却是现出了几分忐忑和委屈的神情。
她道:“三姐姐我,三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说什么妹妹我想见肃王殿下,三姐姐应当知道,家中和姑母的意思,三姐姐现在说这样的话,是故意让我难堪吗?”
明珞心中冷笑,她有些疲倦的摇了摇头,眼睛有些无神地盯着马车上的木雕花纹,低声道:“四妹妹,你听说了我们大魏要和北鹘和谈的事了吗?我听说,这和谈就是肃王爷一手促成的,肃王爷竟然还有让朝廷和北鹘和亲的意思。”
“四妹妹,你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我之前敬肃王殿下退了北鹘兵,杀了奸贼,可是现在却觉得,也不过如此而已-我,是没有办法接受和北鹘和亲的。”
做戏,她前世是不会,但现在看来其实也并非是多难的事。
明瑗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明珞-这是个傻子吗?就因为朝廷要和北鹘和谈所以她怪上了肃王爷?
系统防盗章,请购足比例或等72小时再阅读,多谢支持正版辅政大臣车禄吗?可车禄既然没能阻到明家族人往上爬,也没能阻到姑母提拔的那么多官吏,为何偏偏就能阻到她舅舅?
所以答案到底是什么,实在呼之欲出。
可是为什么?
她们明家并不像其他一些没落勋贵之家那般,会有人贪她母亲的那些嫁妆-这些年根本没人有这个意思,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阻止舅家和自己接触,如此才好将自己养成他们想要的样子,然后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想怎么利用就怎么利用吗?-除了这个,她想不到还有别的原因。
可是这里也有荒谬之处,这步棋明明是在自己幼时就已经步下了,可明珞细想前世很多事情的细节,她觉得祖父祖母对自己的疼爱并非是假-以他们对自己的心思,不该在自己幼时就已“未雨绸缪”,掐断自己与舅家的联系,就想着把自己养成明家的傀儡木偶啊
她越思却越觉得很多事情就像是一个谜团。
她想,这其中,必然还有什么东西是她不知道的-没关系,她并不着急,就算是最差如前世那种情况,她离死也还有好几年,有时间去慢慢弄清楚。
翌日,荣寿堂。
翌日明珞去荣寿堂给明老夫人请安时就把自己给舅舅的信也拿给了明老夫人,请她帮忙一起寄给舅舅。当时明大夫人亦是在场,目光就在明珞那信上停留了片刻。
明珞察觉她的目光,就转头对着明大夫人颇有点意味地嫣然一笑-这么一笑倒是把明大夫人笑得心中又是一咯噔,因为太过突然,一时间没把持住,面色也跟着变幻了下。
她心道,这,这丫头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还有她这是个什么眼神-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鬼精鬼精的了?
而明大夫人瞬间变色的模样却是提醒了明珞。
若是自己嫁到肃王府,明家其他人且不论,明大夫人想要的应该只是希望自己好好帮衬着明琇,而不是有什么其他心思-以前她对自己一直又慈祥又和蔼,今天却突生异样,怕是因着自己跟明瑗说的那些话刺了她的心?
若是这样,她不介意再加把柴,添把火-她现在就是很乐于扒开每个人的面具,看到那些前世自己没有看到过的真实面目,她心里就会有一阵快意。
想到这里,明珞笑得越发好看了,眼神如波光潋滟,肌肤如玉透流光-明大夫人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样子,一时之间只觉得刺目得很,竟是不知为何第一次生出厌恶和恨意来-这丫头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凭什么可以笑得这么欢喜,这么放肆?而她的女儿,明明贵为未来皇后,夜间哭得眼睛红肿,白日里还要强撑着招呼众人?
“姑,姑娘,”绿荇一边帮明珞梳着头发,一边期期艾艾道,“曹嬷嬷让奴婢将姑娘日常使用的银钱,首饰还有衣裳所有箱子的钥匙都交给冬芙保管-姑娘,自从冬叶姐姐走后,您的穿衣打扮历来都是奴婢负责,奴婢不是不肯将钥匙交给冬芙,可若是给了冬芙,以后奴婢服侍起姑娘来,岂不是很不方便?”
舅家远在江南,书信来回一趟至少也需要一个多月,明珞还在想着母亲的产业之事可稍后处理,还是先好好打理一下自己的院子之时,她原先的大丫鬟绿荇终于主动给她递上了个筏子。
其实她也一直都在等着绿荇来寻自己。
她房里的事情虽然主要是由管事嬷嬷曹嬷嬷管着,但因着平常她的衣食起居都是绿荇打理-以前是大丫鬟冬叶,冬叶嫁人后就由绿荇顶上来了-平日里常要用到的银钱盒子,首饰和衣裳箱子的钥匙却都是绿荇管着的,只有不怎么用,收在院子小库房的东西才由曹嬷嬷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