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氏笑道:“你这会儿记性倒好使了,薛姑娘跟你同年同月生,只比你小五天,个子比你高一大截,前年你们见过,去年薛太太添丁,没怎么在外面走动……要是送就不能只送一家,索性让多摘几篓,每家都尝尝。”
杨芷应着,在各人名字后面都添上葡萄两字,让李显去照样置办。
过完中秋节,杨修文要启程去扬州祭奠辛归舟过世三周年,临行前特地将杨桐兄妹三人召集在一起细细叮嘱,“阿桐是家中长子,爹爹不在,你该当起家中大任,照顾好你母亲及两位妹妹。”
又嘱咐杨芷与杨萱,“你母亲身子开始沉重不方便走动,你们俩要多陪她说说话解解闷。”
最后看着杨萱,“阿萱生辰,爹爹不能陪你过,你有什么想要的物件,爹爹给你带回来。”
杨萱歪头想了想,脆生生地道:“三舅舅去年做的水田笺很好看,爹爹帮我问问是怎么做的,回头我也学着做纸笺。”
杨修文笑着答应。
送走杨修文,再过半个月,就到了九月初三,杨萱满九岁。
辛氏送给她一对珠簪,杨芷精心绣了两条帕子,杨桐则抱了只纸盒子走进正房院,神秘兮兮地说:“萱萱猜一猜,里面盛得是什么?”
杨萱端起来试试,感觉挺沉手,摇一摇,并没有多大的响动,便苦着脸道:“猜不着,大哥别卖关子了,是什么东西?”
杨桐不忍再逗她,伸手打开盒盖。
杨萱探头,不由低呼出声。
满满一盒子,都是谢公笺,有深青、浅绿、深红、粉红,甚至还有极难得的明黄和铜绿色。
杨萱忙取出来数了数,惊喜道:“竟然有十色,都齐全了。多谢大哥。”
杨桐笑道:“不单是我的功劳,这几种难得的颜色都是怀宁帮忙凑齐的。明黄色的实在少见,只买到这十几张,他还说什么时候把十色的薛涛笺也凑齐了送给你。”
杨萱顿时觉得手中纸笺就好像烫手的山药,留着吧,自己堵心,可要是丢下,又怕拂了杨桐一片心意。
叹口气,佯装出欢喜,将纸笺收了。
可往玉兰院走的时候,脸上的失落却是怎样也掩不住。
杨芷诧异地问:“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哪里不舒服?”
杨萱“嗯”一声,“我讨厌那个夏怀宁,看着贼眉鼠目的,就不像个好人。本来我收到纸笺挺高兴,可想到是他找来的,我又不想要。”
杨芷失笑,“夏师兄没做错什么吧,你为何不喜他?”
“不为什么,”杨萱恶狠狠地赌着气说,“你还记得咱们头一次见他,他盯着我看了好久。我觉得他没安好心……这些纸我不想要,送给你吧。”
杨芷别有意味地看她一眼,迟疑着问:“好容易集齐的,说不要就不要了?”
杨萱没吱声,“笃笃笃”走进自己屋里,寻出先前夏怀宁送的那只木刻的兔子,仍然塞给杨芷,“这个我也不想要,都给你。”
说完,觉得不妥,“姐也别要,都扔掉算了。”
“别,”杨芷低呼,“挺好的东西,扔了多可惜。再说,好歹也是夏师兄的心意,我先收着,你什么时候想起要,过来跟我拿……”
辛氏把那包混糖皮的月饼原样包好,将酥皮月饼中五仁馅的打发文竹送到王姨娘那边,其余三只各切成四份摞在白瓷碟中。
杨芷爱吃桂花,当先掂一块小口尝了,笑道:“好吃。”
辛氏挑了块莲蓉的,问杨萱,“你不是最爱豆沙,怎么不吃?”
杨萱不太想吃夏怀宁带的东西,便敷衍道:“不饿,待会儿再说。”
辛氏并不在意,吃完一块,又吃了一块,甚是香甜。
杨芷笑道:“母亲要是爱吃,改天去福顺斋再买些回来,我记得上次的百合酥,母亲也尝着好。”
辛氏道:“这莲蓉不太甜,还略略有些酸,挺合口味的。”
杨萱目光一亮,“娘爱吃酸,那肯定是弟弟了。下次范先生来诊脉,问他能不能看出男女?”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文竹清脆的声音,“大少爷来了。”
少顷,门帘被撩起,杨桐捧着本字帖进来。
辛氏招呼他吃月饼。
杨桐净过手,正要去拿,杨芷开口道:“大哥别拿莲蓉的,母亲喜欢吃。”
辛氏忙道:“阿桐随便拿,我吃什么都行,再者想吃了就打发人去买。”
杨桐便挑了块豆沙的吃了,道:“怀宁说要练字没有合适的字帖,我正好收拾东西,找出来这个,不知道合不合适?”
辛氏翻开看看,“好几年的东西了,难为你还收着。当初你练字是四五岁上,劲道小,不碍什么,怀宁用的话,闺阁气太过,不太适合。回头请你父亲寻一本合适的字帖给他。”
杨桐点点头,“是我考虑不周,以为怀宁才开始练,用这本就可以。”
辛氏笑道:“刚我们还说起怀宁心思密,你得跟他学着点儿。对了,明后天还得给他回礼,怀宁家中除了母亲跟长姊,可还有别的什么人?”
杨桐道:“还有个兄长在辽阳从军,在京都的就只有母亲与阿姐。他阿姐前阵子刚定亲,可能明年入夏要出阁。”
听他谈起夏怀茹,杨萱忍不住竖起耳朵,想听听这一世夏怀茹许配了哪家。
可杨桐再没提,倒是辛氏接口道:“怀宁父亲早亡,夏太太一人拉扯三个孩子不容易,要不送一匹鲜亮点的布料好了。”
杨桐赞同道:“夏太太性子委实泼辣,之前怀宁与同窗争执被打破头,昏迷了好一阵子才醒,夏太太还上同窗家里哭闹过,怀宁觉得没有脸面再回去见同窗,就换到鹿鸣书院了。”
辛氏莞尔,随即感叹,“这就是为母则强,孩子若有个三长两短,没有哪个母亲会泰然处之。”
杨萱听着直撇嘴。
辛氏完全领会错了,夏太太可不是为母则强,她就是天□□占便宜,半点亏都不能吃的人。
一转念,脑子里突然冒出个荒诞的念头。
辛氏打听这么多,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现在杨家既没有欠着夏怀远的情,也没有到被太子惦记着的地步,根本犯不上跟夏家这样的门户结亲。
可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