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闻言语气轻佻道:“帮主回乡省亲,多日不在帮内,怕是对帮内情况不太清楚,我帮哪里还有钱财另供新堂?”
“你……”江流这话说的极不客气,可他偏偏说的在理,韩嵩纵使气的火冒三丈也发作不得。
“江堂主的话有些过了吧?”吕文瞧见韩嵩被江流落了脸面,却无人出声,心中一动便开口道。
江流何许人也,除了李澜,连韩嵩都不放在眼里,见韩嵩身旁区区一名亲信走狗出头,哪里会给他面子?瞥了他一眼冷哼道:“某与帮主商事哪里容你插嘴?”
吕文登时被呛的哑口无言,不过他素知江流跋扈,心中也早有准备,故闻言只是低头不接话。
然而他欲息事宁人,江流这时却不知怎么想的反而不愿放过他,只听他追问道:“你是否觉得某说的不对?”
吕文连道不敢。
江流呵呵一笑道:“吕先生既不满某所说,那想来定是有了妙法来解决新堂开支问题,不妨说来听听。”
“是啊,若真有妙法的话,吕先生可谓大功于我帮。”李澜也突然帮腔道。
吕文闻言心中直骂娘,他何时有说过自己有解决新堂开支问题的方法?这全是江流一人所言,现在强人所难,摆明了就是给自己难堪。吕文身为韩嵩的幕僚自然不傻,见他摆出这种非要自己说出个方法的架势,不由思索他为何如此。
“吕先生有话直说便是,怎地那般不爽快?”江流见他不语催促道。
“这厮这般紧逼定是不安好心!”吕文心中几可肯定道,却又纳闷他为何这般有把握拿住自己把柄。
“他这般逼某说出解决新堂开支的方法,某就算能想到又能拿出什么方法?”吕文心思飞转,突然想起不久前韩嵩与白波的谈话,眼睛一亮,暗道:“眼下唯有两个方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上策便是扩大地盘,增加帮内收入;下策则是削减各堂开支待遇,以供新堂!然而眼下能实现的只有下策!若是某说出下策的话他会如何攻击某?”
想到这里吕文身子突然一颤,他若是说出下策的话江流根本不需要攻击他,江流只需要将他的话传于帮中,那四堂利益切身相关的帮众自然饶不了他,若是李、江二人再从中使些手段,怕是韩嵩都有被赶下帮主之位的危险。
“哈哈哈哈,不过是叫你说个话而已,吕先生怎地吓的浑身打颤?”看着吕文被自己逼出这般窘态,江流大笑不止,余者则或笑或怒,或不忍相看。
“让江堂主见笑了,某实在是苦于无策,情急所致。”吕文方才虽不慎露出丑态,但此时话却说的极漂亮,他打定主意打死也不会说出那个对方或许早已想到的法子,更是悔恨自己起初何必想那么多,早点摊手言不知反而被落得脸面更少些。
眼见吕文服软,此时正是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江流怎肯放过?脸色一变,就要发作,韩嵩却忽然道:“此事是某考虑不周,便就此作罢。”
韩嵩此话一落,堂内众人神情不一,白波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一脸疑惑的看向他,高俊则是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欲以此事为借口发难的江流也只得一脸不甘的作罢,唯有张君兰与李澜神情如故。
“但俊哥儿却不可怠慢,否则岂不叫江湖豪杰以为我帮无识人之明?故某欲聘俊哥儿为我帮客卿长老!”韩嵩话锋一转又道。
东海帮从未有过客卿长老一职,李澜闻言问道:“某怎不知我帮还有此职?”
韩嵩道:“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此职乃是某特地为俊哥儿这等俊杰所设。”
“敢问帮主,客卿长老一职都有何职责?”白波忽然问道。
听闻白波所问,韩嵩含笑答道:“此职待遇等同堂主,闲暇之时没有职责,帮派所需之时只需听命帮主一人。”
“原来不过是一空有高位,无有权柄的虚职。”白波心中稍作思量,决定对此不闻不问,就算那高俊是个唯利是图之人,哪怕倒向李澜也不过只失他一人罢了。
白波对此事不以为意,李澜与江流对视一眼却心中凛然,暗叹这韩嵩倒有一手收买人心的好本事,须知来连云者十之是为名利,就算客卿长老一职只是一虚职,但往外一抛照样能惹的江湖豪杰竞相来投,而付出的不过些许钱财,若是韩嵩能拉下脸面,说不得他还能凭此拉拢出一个长老堂来!
“位比堂主?连云城的堂主何时这般不值钱了?他又何德何能与我等并列?”江流愠怒而起轻蔑的看了一眼高俊不屑道,他本以为韩嵩抛出高俊为新堂堂主只是利用对方与自己争权的卒子,故而对高俊并没有放在眼中,没想到韩嵩竟真的这般看重和拉拢于他。
“江堂主何故如此?莫非是信不过某的眼光?若是如此大可与俊哥儿比试一场看看他是否能与汝并列一席!”韩嵩哈哈笑道,说完看向高俊道:“俊哥儿可愿与江堂主切磋一场?”
高俊本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方才又遭受江流羞辱,心中早有不忿,此刻忽闻韩嵩这话,立即按剑起身,欣然道:“愿与江堂主一较高下!”
瞧见高俊欣然应战,李澜眉毛不由一挑,暗道此人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便是真有凭仗,他打量了一翻却也瞧不出究竟,忽然瞥见堂上笑意吟吟等待着江流答复的韩嵩,心中顿时一警,生出一股不安,可是眼下众目堂堂,纵使他有心劝阻江流,亦不好开口,只得不停与对方使眼色,奈何对方却不看向自己。
“哈哈哈哈!”
江流突然一阵大笑,踱步走向高俊,李澜以为他要答应,脸色顿时一变,却见他忽然回身看向韩嵩,背指高俊,傲然道:“他有何资格向某挑战?似他这样的人连云成千上万,某是否都要与之一战?”说罢,他这才回头看向高俊道:“你若真有心,不妨先去东海馆走一趟,那里自有人接受你的挑战,届时你若侥幸通过考验成为我东海帮一员,说不得哪日某心情好了会指点你一二。”
“你……”高俊双目圆睁怒视于他,差点忍不住拔剑刺他,但手按在剑柄却始终迈不出最后一步,他不停的在心中告诉自己,眼下若是图一时之快伤了对方便等于与东海帮决裂,他不能再失去这一次机会。
“江堂主莫不是怕了吗?”堂上高坐的韩嵩脸色阴沉道。
“怕?”江流轻笑道:“待他先通过了东海馆的考验再说吧!”
韩嵩闻言,拍椅起身道:“他现在就是我帮的客卿长老!”
“谁同意他是我帮客卿长老了?”李澜起身施施然道:“某有一言提醒帮主,东海帮可不是您一人的,再者您无缘无故将一外人提至高位,岂非寒了帮中弟兄们的心?”
“李澜!某何时需要你教某如何做事?”韩嵩缓缓说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之意,将他身为一帮之主的威严展露无疑。
“呵呵,既如此,某便告辞了。”
话毕,李澜迈步径自离去,江流见状随便拱了拱手,简单行过礼后便随李澜而去。
堂上韩嵩望着二人背影,面无表情,宽大袖袍中的双手却紧紧攥着。
“帮主,若无他事,君兰便先行告退了。”李、江二人离去不久后,张君兰便也请辞道。
“张堂主慢走。”韩嵩瞥了她一眼不再多说。
张君兰颔首离去,待她走远之后,韩嵩脸色顿时大变,抓起旁边杯子往地上狠狠一掷,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眼中都还有某吗?”
“帮主息怒!”
白波与吕文见状赶忙上前劝慰,高俊本亦欲上前劝慰,但见二人已凑了过去,不由顿足,静立不语,沉默间不禁怀疑自己此行来的是否对,韩嵩又是否是自己的机遇。
“俊哥儿放心,某虽算不上一诺千金,但亦从未有过毁约,某所许你东西,必会应上。”韩嵩瞧见高俊孤处一旁,沉默不语,深恐他因为方才之事对自己失去信心,就此离去,连忙压下愤怒,走上前去安他之心。
听闻韩嵩之话,又见他收起愤怒反来宽慰自己,高俊心中犹疑顿时一把挥去,暗道单凭对方如此看重自己,且不问前途如何,就值得自己留下。思定,高俊便要上前迎他谦虚一番,然而韩嵩的表现却让他忽然一愣。
只见向他走来的韩嵩脚步忽然顿住,双目圆睁一脸惊诧的看向自己,他身后的白波与吕文更是充满震怒惊恐大吼道:“帮主小心!”
“小心?”
高俊眼角余光忽然划过一道黑光,通体黝黑的剑,罩着黑袍的身影,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射向韩嵩!
韩嵩看着那道射来的黑光,脊背发凉,心中充满绝望。
快,太快了,快到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柄漆黑没有任何光泽的剑刺向自己。
“叮!”
一把连剑鞘都尚未褪去的剑突然横在韩嵩身前,那黑剑恰好刺在剑鞘之上,发出一串清脆的声音。
“贼子,尔敢?”高俊大喝一声道。
刺客惊奇的看着将他拦下的高俊,黑袍下的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韩嵩等人亦是一脸震惊。
突然,刺客又转攻向高俊。
“哼!”
高俊冷哼一声,似是早有准备立即迎上,但刺出去之后才记起此时剑尚未出鞘,连忙转攻为守。
“叮叮叮!”
眨眼间二人已交手十余招,却是不分上下,这时韩嵩等人也反应了过来,立即上前助阵。
刺客瞧见韩嵩等人围来,当即转身离去。
“哪里走!”高俊大喝一声提剑追去,几次起落间二人便没了踪影。
韩嵩等人追出厅外望着空空如也的院子白波不由大怒,喝向院门旁的帮众道:“一群废物,刺客来了又走,你们还呆在哪里作甚?若是走了刺客唯你们是问!”
“是!”
两名帮众慌张退去,一人脚下一崴,顿时摔倒在地,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模样,白波气不打一处来,就要上前教训那人。
“算了,来的可是‘叶君临’啊,纵使我等也防不胜防,他们又能如何?”韩嵩拉住白波摇头道。
白波发怒是因韩嵩而起,眼见韩嵩不欲计较,他也不愿做那恶人,看向那人冷哼道:“既是帮主为你求情,今次便饶过你了。”
吕文见机连忙插上一句道:“帮主仁慈!”
那帮众也是机灵,见状跟道:“帮主仁慈,多谢帮主!”
韩嵩闻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去,待他们退去之后,韩嵩骤然大变:“今日若无俊哥儿,吾命休矣!”
听闻这话,白波吕文神色亦是一变,连忙低头道:“都是我等无能!”
“两位何故如此?此与两位何关,某绝无责怪两位之意。”看着二人低头认错韩嵩连忙扶住二人道。
确认韩嵩对自己没有不满之意后,吕文这才抬头,低声叹道:“也不知谁人这般恨帮主,竟连‘叶君临’都给他请来行刺帮主。”
他说话时不时瞟向李澜、江流二人住处,白波心领神会,沉声道:“李、江二人今日跋扈更胜往日,莫非是他们所为?”
“若真是他们所为的话,也可解释今日他们为何如此不把帮主放在眼里。”吕文话声一顿,缓缓道:“因为帮主在他们眼里已是一个死人!”
韩嵩听这里,瞳孔猛然一张,忽又听白波又道:“而且方才之事未免有些巧合,他们刚走刺客便立即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