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血色雪茄(下)

隋刃 闻雪砚 3486 字 2022-09-10

科查尔冷笑了一下,绕着他走了一圈,淡淡道:“背,挺直。”

亚瑟沉默,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微攥紧再松开,慢慢挺直背脊。

午后的阳光,静静照在他腹部厚厚缠着的一层白布上。

白布,已渗出血丝,竟还带着点,粘稠的血块肉沫。

伤口,终于暴露。

亚瑟紧紧咬着牙,却终是不敢再弯下背脊。

科查尔微微眯起眼睛,提脚,点了点他腹上缠着的白布,“去了。”

亚瑟身子痉挛了一下,不再说话,也不再试图逃避,低下头,静静地将纱布一圈圈去掉。

纱布经过不断的折腾已经整个黏在了伤口上。

亚瑟还是按照原来的速度冷静地拆掉最后一层。

顿时,温热的血,汩汩流下。

他身体微颤一下,然后,慢慢直起身子。

科查尔慢慢俯下身,锐利的眼神已如刀一般扫过整条伤口,他看着那道已濒溃烂的模糊伤口,伸脚踩了踩亚瑟面前的布条,淡淡道:“用这个,把血擦干净。”

亚瑟微抿起嘴唇,拾起面前刚拆下的布条,紧紧咬牙,按向伤口。

该隐扛着大包小包,哼着小曲大步走进屋,愣住。

斜倚窗口,看着亚瑟将伤口上的血丝肉末一点点拭去,像拭去一把没有知觉的冷兵器上的灰尘。

忽然,他呛咳一声,身体猛地痉挛一下,背脊不规律地抖动几下,然后侧过头猛地吐出口血来。

该隐愣愣站在原地。

亚瑟喘息几下,咬牙继续擦拭。

终于,伤口彻底露了出来。

科查尔静静看着这个不规则的圆形。

齿轮平整。

赫然是一个刀口。

乌红的血,正源源不断的向外冒,泛着热气。

他眉头微微抽动一下,直起背脊,“谁…伤的你。”

亚瑟轻颤了颤身子,沉默。

鲜血,继续从伤口中流出。

静默。

科查尔眉心轻跳了一下,忽然怔怔笑起来,“这…是要拒绝回答么?”

静默。

科查尔怔了怔,半晌笑起来,拿起桌上的雪茄盒,抽出一根,缓缓点燃,辗转手指轻声笑:“这半年,你胆子变大很多。敢挂我的电话,而且…”他轻瞥了地上的亚瑟一眼,勾起嘴角,淡淡道:“敢拒绝我的问题。”

静默。

“爸…”不发一言的该隐忽然向前走几步,淡声道:“他…他一直在流血。”

科查尔微笑地看他一眼,魔鬼般冰冻的眼睛却猛地将该隐定格在原地。

“你,还要给他输血?”

该隐怔了怔,忽然略显尴尬地笑了一下,“我,只是不想让他这么轻易死掉。”

科查尔微笑,轻轻吸了口雪茄,“不是有,比输血更好的方法么。”

他慢慢走向角落的亚瑟。

慢慢蹲下身。

低低侧过头,静静看着低垂着视线,不发一言的亚瑟,忽然,将手中的雪茄印在他腹部不断流血的刀口。

“嗤——”

碎火,点燃伤口,雪茄灰,洒在血肉中。

一阵焦糊的皮肉味,泛着隐隐血腥气。

一声细碎的呜咽闷在喉腔中。

冷汗和着鲜血,划过眼角。

全身不停地颤抖,冷汗早已湿透整个身体,亚瑟,却始终没有向后移动双腿。

他,冷冷直着背脊,挺着胸膛,像是毫无痛觉。

但紧咬的牙,已快要碎裂,酸痛已从牙龈漫延整个喉腔。

在自己身体漫延的焦糊味中,忽然一声干呕,他吞咽两下,仍是呛咳一声,喷出点点细碎的血沫。

点点黑血。

腹部的皮肤,仍没有离开父亲手中的雪茄。

他惨痛的双眼已失去焦距,恍惚地看着父亲。

他眼中,已没有了伤痛。

没有了所谓的感情,所谓的嘲讽,所谓的看透。

一切,都没有了。

空洞,干净。

这样,多美好。

科查尔微笑,轻扬了扬下巴,微抿了抿嘴角,“你看,这,不是止血了么?”他拈着雪茄缓缓在亚瑟腹部的肌肤慢慢游走,然后轻轻嗑了嗑烟灰,淡淡道:“你,不告诉爸爸,爸爸,又怎么信任你?”

颤抖的身体瞬间停驻,亚瑟嘴唇微微抖了抖,终是轻声开口:“是,被游离伤的。”

他的声音,微弱,嘶哑,却像是一个巨大的锤子,直锤向科查尔。

“什么?!“科查尔瞳孔猛地收缩,大喝道:“他,还没死?!!”

亚瑟垂下头,“是…亚瑟无能,没能杀了他,正想要向您汇报。”

科查尔猛地站起身子,紧紧盯着亚瑟,怪异的声音从牙缝中迸出:“我堕天的王牌狙击手,竟然,没有杀成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亚瑟轻声道:“亚瑟,无能。”

“哈哈哈!”科查尔仰头大笑,笑声戛然而止,双眼如魔鬼,紧紧盯着亚瑟:“你!今年多大?”

亚瑟静静道:“二十二。”

科查尔大吼:“他呢!!”

亚瑟轻闭了闭双眼:“…十七。”

科查尔须发弩张地瞪眼看着亚瑟,心里,竟比知道路西华提拔他更生气。

他大喘着气瞪了亚瑟半天。

忽然轻呵口气,把手中整个雪茄盒连同火柴全丢到亚瑟脸上,冷冷道:“该隐,去给这个这么有出息的孽种买10盒雪茄,我今天,让他吸个够。”

亚瑟脸色惨白如死,他身体一阵阵痉挛,眼中漫出再也掩饰不住的惊惧,却忽然惨淡地笑了一下,压下全身的颤抖,一把拿起地上的雪茄盒,淡淡道:“父亲…印在哪里。”

科查尔微微眯起冰褐色的眼睛,“刚才,我印过的地方。”

静默,无声。

亚瑟看着父亲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睛,恍惚地微笑一下,收回视线,轻咳几声,直了直背脊,淡淡道:“亚瑟知道了。”

他的声音,已接近全哑。

恍然不觉间,手指已擦亮火柴。

没有人注意到,该隐的身体,也在轻轻后退。

他的脸色,竟然比亚瑟还要苍白。

他怔怔地站着。

身后是温暖的午后阳光,前方,是燃起的火苗。

却一如往昔,幽深,昏暗。

他恍惚地后退,后退,直退进山中的阳光里。

从头到脚,在温暖的光里,颤栗,颤抖。

半晌,他忽然笑起来。

呵。

为了隋刃,你竟可以隐瞒至此。

…至此。

忽然,一抹笑意漫在嘴角。

这场游戏,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我便旁观。

看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他这样想着,身体却越加不受控制地颤抖。

眼前,那道火苗,依旧燃着。

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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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吸五口,印一次。

腹部的刀口,在不停地焚烧中,早已停止了流血,已发黑溃烂。

结成了硬硬的伽。

已经整整四盒。

亚瑟的嘴里,一片血泡叠起一片血泡。

剧痛中,灵魂已暗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