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窗外的车声都渐渐远去,只剩下裴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他沉默一会儿,“可是仆人骑马,又能骑多久呢?”
他笑了,缓缓回头,看着后座的亚瑟和隋刃,静静开口:“威廉-亚瑟是真正的王子,隋刃的魂和裴的魄,也会是真正的王子,坏人的命,不值得王子鱼死网破。”
他握在方向盘的手在抖,然后他慢慢将它稳住,他沉默一会儿,轻声道:“这不是忍耐,我们已经坚持很久了,会有机会的,相信我。”
隋刃没有说话,牙慢慢陷进刀锋,血,顺着嘴唇滴到膝头,他漆黑的双眼缓缓右移,看着车窗。
雨,打湿路灯,在玻璃上映出一道浅色暗纹,慢慢熨烫,折射出幽深的黑光。
黑光击进纯蓝的眸。
亚瑟缓缓挺直背脊,望着夜空下缓缓飘荡的雪。
…传道书我没有读过。
但是,裴,我记得你曾经告诉我,凡事都有定期,万务都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杀戮有时,医治有时。
你说,现在不行,会鱼死网破。
你说,我们是真正的王子。
你说,我们已经坚持很久了,会有机会的。
你一直在医治我们,不是么?你却死了。
我们是伤痛的。
过去的痛,你的痛,更难再医治。
你和刃曾被他践踏过的痛和辱,只有杀戮,只有杀戮。
现在,却该我们杀戮了。
这痛,这受尽的侮辱。
亚瑟微微侧过头,呵,裴。
用杀戮,让我灭了我们的痛,让我来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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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七时,方才擦黑的天色已是全黑。
收工的口号终于从码头东侧传到西侧。
隋刃将最后一个大箱子扛进船舱,踉跄一下,从甲板跳回岸上,离开那头还在喧闹着要结帮去喝酒的搬运工人,向旁边的草丛走去。
头一黑,栽进了草丛里。
咳喘,不停的咳喘,透支的身体早已被冷汗透了个遍,隋刃翻了个身,捂着还在胀痛的肩膀,望着开始飘雪的寒空,吐出嘴里的草屑,咳喘着笑了。
过了冬天最难熬的几天,他不再呕吐,两餐充足的馒头,加上晚上在李嫂那儿总能吃些养胃的饭菜,胃倒是好些了。
今天搬运时他想了很久,终于闹清楚这病头的由来。
大概又是肺的旧伤,让他一直咳,咳,不能再像往常一样退烧。
他抬手,摸摸滚烫的头,抚住一直抽搐的肺,抽出靴里的刀,滚烫的嘴唇缓缓抿住冰凉的刀刃。
如果是这样,就是老毛病了。
…落下这病,大概多久了。
隋刃眯了眯眼睛,望着落雪的寒空,沉默地想了一会儿,五年?还是十年呢?
也是这样的季节吧。
那天,他们像往常一样,赤膊在飞雪里翻滚互搏,然后撑立着俯卧撑,一连几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