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说了没头没尾的三个字，陆骁却明白他的意思，坚定的态度瞬间如窗棂下冰雪在冬日阳光中瓦解，磕绊道：“我想陪着你。”

他只有这么一个心愿。

凌岑瞬间明白，痛苦的俯下身不愿说话，半晌才起身侧坐在陆骁床畔，抚着盖在陆骁身上的医院被套，轻声道：“你现在就在陪着我呀。”

陆骁沉默片刻，坐起身来，凌岑忙起身，单手环在他脖颈后托住他身体，又给他在腰后垫了两个靠枕。

伴侣体贴自然的动作，让陆骁温暖之余更是苦闷：“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微微一顿，续道：“我想陪你散步慢跑，出门看电影时可以不用让你走特殊通道，度假时可以陪你去海边踏浪…而不是让你陪我坐在岸上看着别的一对对爱人在下面戏水…”

“凌岑，我只是想正常一些…像别的alpha一样，让你可以多休息片刻。”

凌岑沉默着摇头，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这些都是他们经历过的事实。

陆骁续道：“我不惧别人嘲笑讥讽我，我只是不想他们为你惋惜，为你不值…“他的凌岑从来都是最好的，他不想成为凌岑的污点。

“小玫瑰也在长大，他很快就会意识到他父亲和别人的父亲不一样…我不想让他知道。”他父亲是这么一个没用的alpha。

凌岑情绪崩溃…开口想要说什么，才发觉嗓子沙哑根本说不出话来。

陆骁单手向后撑住身体，往前挪了一些，抱住凌岑低声道：“我不想再让你跪在地上给我穿鞋了。”

凌岑怀孕时跪地俯身的那一幕充满温情，何尝不是他们的缩影…他从没承担起一个alpha的责任，反倒是让自己的omega承受了双份的劳碌。

“我不在乎啊！”凌岑痛苦提高声音。

“你知道么？这个手术成功率不高，术后反应也很大。”凌岑极力说服陆骁，声音一顿，又道：“就算成功了，做的很完美，你后半生也得每天吃止痛药抵御疼痛。”

大剂量的止痛药是会伤害到陆骁身体根本的，而且止痛药具有耐受性，也许他们十几年后就会面临找不到新的止痛药的问题，到时怎么办？

陆骁明白凌岑的未尽之语，低声道：“我知道…也考虑过了，我可以不吃止痛药。”只要他的伤不暴露在明面上，让凌岑照顾自己，他可以自己克服的。

伤痛又算得了什么，他对疼痛耐受性极高，他可以忍受的。

“我想站起来，抱抱你。”陆骁心底充满希冀道，每一个音节都说的很轻，却很真切。眼前好像闪现出他期待已久的画面，细细凝神去看时，才发现只是蜃景，黄粱一梦。

即使他后半生每天都面临着痛楚，但只要不在凌岑与小玫瑰面前展露，他能照顾好他们，承担起一个alhpa应付的责任即可。

凌岑哑口无言，一切都和他设想的一样，陆骁不是被蒙在鼓里，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愿意去做这个交换，用自己的后半生去做这个交换。

“我们再等等好么？妈一直在帮咱们找新疗法，我姨母公司的实验室也在运转…你不是说那个很有前景么？”凌岑轻声道。

陆骁笑了一下，伸手五指分开，插进凌岑柔软的发丝中捋了两下笑道：“我不想等了，相信我，手术会顺利完成…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他语气里充满期待渴望。

凌岑微微一顿，艰难道：“可是我不想要，老公，我求你，别去。”

“我和小玫瑰都不想让你去。”他想要陆骁健康的陪在他身边，看小玫瑰长大，与他变老…

陆骁现在的伤势根本不影响他的日常生活，更不影响人生质量…他们可以生活的很幸福，为什么要去做这个手术？

这个手术最好的结果是终生服用止痛类与抗排异类药物，还有一半可能会产生严重的并发症，那时他们绝无法维持现在的生活。

他用了“beg”这个词，陆骁从没见他这样恳求过任何人，把自己姿态放的这么低。

陆骁能察觉到自己防线正在溃堤，努力挽救道：”让我试试吧。”

明知是错的，他还要去…他自己的身体，在他眼中就这么不重要么？

天秤上孰轻孰重，在陆骁心底完全不同，凌岑鼻尖酸楚，一双桃花眸纤挑眼尾晕开一抹绯红，横下心来低声道：“我要是去做这个手术，我就跟你离婚。”

身后温和厚实臂膀瞬间僵硬，陆骁不敢相信道：“你说什么？”

“你进手术室，我就去联邦伴侣管理中心，申请解除伴侣关系，小玫瑰归我。”凌岑重复了一遍，声音愈发坚决。

他从没拿这种事开过玩笑，是因为他无比珍惜，其实无论陆骁做什么他都不会离开陆骁，放弃他们的感情，这种情况下用来威胁陆骁，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陆骁身体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虽然很快意识到凌岑只是在威胁自己，并不是真的要解除伴侣关系，但还是默默退缩了…他可以接受手术后的任何结果，却不能接受凌岑有一丝一毫会离开自己的可能。

“好吧，我放弃…”陆骁双眸合拢，叹了一声，作出让步。

从他母亲把凌岑找回来，他看到凌岑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其实他就已经输了，只有凌岑能改变他的决定。

“我们只要有耐心一些，总会等到其他方案的。”凌岑回身在陆骁脸上落下一吻温柔道。

“嗯。”陆骁明明知道他是在画饼充饥，还是一头钻了进去，低低应了一声。

“爱你。”凌岑声音里充满眷恋，主动拥住陆骁，不断安抚着自己略显失落的丈夫。

陆骁低叹了一声，揽紧了凌岑…水中捞月，易碎琉璃，他能握在手中十之已经是幸事了。

“你手上怎么回事？”陆骁分出心神询问道，凌岑能这么快回来，定是家里派了在第四轨道星的运输舰以高曲速率回来的，他手背淤青，可能是脱离休眠时的不适反应。

凌岑自己看了一眼手背，自己忆起缘由，伸手擦了一下，满不在意道：“可能是撞在哪里了吧。”

说着就要俯身给陆骁穿鞋，又想起什么，尴尬的站在一旁不敢动作…陆骁默默摇头，自己先挪上轮椅，换了衣服然后穿鞋。

“那是针孔么？”陆骁抬首无意间一瞥，察觉不对又仔细看了一遍。

“嗯…出了个小意外。”凌岑知道瞒不过他了，只好和盘托出：“《起源》剧组出了个事故，我不得不从高处跳下来了，海莉担心我身体，把我送到了医院。”

“只是一些补液。”凌岑低声道。

“多高？”陆骁被凌岑推着从准备室向外走去，低声问道。

“没多高…”凌岑含糊道，陆骁回首试图看他，凌岑无奈道：“三米。”

“你从三米跳下来被送到医院，然后就从医院高曲速回帝星找我了么？”陆骁迅速拼凑出事情经过，忍不住提高声音，三米的高度，没有经验的omega很容易骨折的。

这就像急诊时一个摔断手臂，另一个手指挫伤…骨折的那个还谦让挫伤的那个，说他伤情比较严重…

“给我看看伤口。”陆骁按住眉心，自己开启轮椅制动低声要求道，声音中难言焦急。

凌岑在后面推了两下，没有推动，只好走到他面前，卷起右腿裤脚道：“喏，只是拉伤，现在已经不疼啦。”

陆骁看着凌岑脚踝处的一小片红肿，无奈道：“你应该留在医院的，就着一处么？”

凌岑微微颔首，耸肩道：“知道你的事，我在医院还怎么待的住？而且我伤的不重，不然医生不会让我出院的。”

陆骁点头，他看了凌岑的伤情，也看得出来凌岑并无大碍，休息两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