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宪似乎是有些感动了:“我其实一直都知道先生不喜欢我,毕竟我只看重利益,恰巧浙东和时局需要我这样的人罢了,如果平心交友,我恐怕没有接近先生的机会。”
“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刘基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谁不是为了自己?吾之砒霜,彼之蜜糖,不要将我看得太重了,以后怎么样,还要靠你自己。希武,你记住了,自己做的主才算数。”
杨宪此时才发现自己对刘基的隐隐依赖来源何处,不是他的智谋,也不是他的性格,更不是爵位官职一类的身份,唯有“真诚”二字而已。
真诚了,人便通透,万事不记挂在心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考虑别的牵挂,而显得一往直前,如果和这种人是同一个目标,那再放心不过了。
他真心对你的时候,哪怕心里还有别的东西,说出来的也不会是假话。
“好了,我现在入宫去见圣上。”他们说话时,刘基也没停下手上的活,此时正好收拾完了东西,“明日我就会离京。”
“这么快?”杨宪吃惊道。
“谁还愿意我留在这里?”
杨宪便不开口了,事实上,就连他也在矛盾中,希望刘基快点走。
尊敬是一回事,留下又是一回事,就仿佛人们常说的,对死人往往可以给予最大的尊敬,但他若是活过来,便没有人会高兴。
“我要去穿衣,你走吧。”刘基不再看他,兀自走进屏风后面。
干脆利落的逐客令一下,杨宪最后一次和刘基单独相处的机会就用完了。
他原地立着,低声道:“……属下告退。”
杨宪从刘府出去,带着自己没送出去的礼物,不顾周围官员诧异中带着探究的眼神,仰头望着刘府的牌匾,独自站了好一会儿,才拒绝了轿子,慢慢步行离去。
刘基这边,倒是坐了轿子朝紫禁城出发,不多时的等候下,在太监的引领中前往武英殿。
紫禁城的雪景堪称一绝,红墙绿瓦之间,白色的雪花为这片权力的建筑增添了许多孤高,青砖的广大地面,虽是灰扑扑的土石质地,却像极了一整块透明的冰,坚硬而冷酷,散发着蒸腾的寒气。
很高的天空上没有半点云,仿佛直接连着皇城一般,寒风刮过来,卷着人的忧虑飞走,一切都是清澈透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