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竹知县清晨,安府安府大宅座落在华阳县西,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内甬路相衔,山石点缀,正中一块屏风上书“宁静致远”四个大字,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院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案前放着的却不是一副山水名画或是名人字帖,而是一壶冒着热气的香茶,安致远一身锦缎,贵气十足地躺在案前的藤椅上眯着眼睛。安老爷不是个舞文弄墨的主儿,但是这文人的派头确摆的十足。“爹!早!”安逸伸着懒腰,从屋里走出来。安致远睁开眼睛,笑呵呵的招呼着儿子,从小到大,他对着一双儿女可谓是要什么给什么,甚是宠惯,“逸儿,过来!”,安逸应声走到跟前,“逸儿,最近书读的如何了?马上这还有半个来月就要乡试了,你可不能给咱们安家丢人。”安致远把折扇一展,老气横秋的问着安逸一脸差异,“爹,你不是打算今年乡试就让我去考吧?我可什么都没准备呢!”“废话!你都多大了,乡试三年一次,你还要还等什么时候?”安致远折扇一合,忽的一下就严肃起来,安逸撇了撇嘴见儿子撇嘴,安致远又变出一副笑脸,这脸变得跟唱戏似的,“没事儿,你只管去考,下来监考的是吏部主事孙大人,自己人!”眼睛眯成一条缝,嘿嘿嘿的自顾自的笑起来。安逸无奈的摇了摇头,明明自己爹连个秀才也不是,小时候常常被爷爷骂不孝子,现在反倒成了自己给安家丢人了,“好的爹,您说啥就是啥。”应卯着,“爹,您催这么急,是想让我哥考个状元郎嘛?”安欣一席淡蓝色衣裙,乌黑长发束在脑后,直到腰间。“你这丫头,说你哥没说你么?一天天的跟着你哥到处瞎逛,女孩子家家的,我托王媒婆给你找的那个姓赵的小伙子,小小年纪就是刘知府眼前的红人,那日后不可限量,你呢?见都不见人家。”老爷子转过头来就对着安欣嗔到,“爹!人家姓周”“额啊对啊,姓周,甭管姓什么,或者你自己看上哪家的俊俏后生,你跟爹说,要什么嫁妆尽管提,只要是这成都府有的爹都给你买来。成都府没的爹也托人给你买来。”“知道了爹,我要是看上哪家公子,亲自拜托你给我安排!”安欣吐吐舌头,“你们这俩孩子,真是让人操心。”兄妹两个互相捂嘴笑的开心,只有安老爷子反倒把自己搞得一脸愁容,“伯父早!公子、姑娘早!”江如月走到院中,冲着安致远父女三人作了个揖。江如月梳洗掉那一身褴褛之后,换上一身素色罗衣,头发以竹簪束起,姿态闲雅,瘦雪霜姿,瞳仁灵动一番翩翩少年郎。“呦这是谁家的公子哥。”安欣打趣道:安老爷子站起来冲江如月点点头算是回礼,“这位是?”转身问儿子“爹,这是江如月,一位外乡友人暂住在咱们家”安逸介绍到,“哦好,即是逸儿友人,把府上当自己家,呵呵,不用这么拘着。”老爷子露出了一副商人标准式的微笑。江如月推辞道:“昨晚已是叨扰,今天,晚辈断不能再打扰了!”“即是如此,那我也不强留于你,正巧我兄妹二人要出城外去,就顺道送你回去吧!”安逸说着朝安欣使了个眼色,“对呀对呀!带着你也省的路上无趣。”安欣领意接道“好吧,那....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江如月冲二人拱拱手。三人告别安致远,乘马车往城外去..........-----------------------------华阳县的监牢在城的西北角,占地不大,监牢大部分是用石头堆砌成的,又在城郭的下面,常年见不得光,所以牢里面很是阴暗潮湿。一个狱卒打扮的拿着一个木桶,每过一个监位,就用木桶里的木瓢敲一敲监门,“来吃饭了!”。每到这个时候,囚犯们把碗自觉地放在监门的石板地上,分饭的狱卒用木瓢将一瓢稠不稠、稀不稀的饭食盛在碗里。“喂!吃饭了!喂!”狱卒走到最深处的一个监门前一般的监位和监位之间是由粗壮的木栏分隔,犯人之间互相都可以看得到,也有互相监视之意,然而这个监位里面靠着墙,旁边居然用一整块铁板和其他监位分隔,隔壁的监位完全看不到里面关着何人。狱卒并没有发现应该早已放好的碗,便用木瓢敲打着监门,“你他妈的!吃不吃饭啊?”对于一个不守规矩的囚徒,狱卒显然没有多少耐心。“你不用理他!”身后传来另一个狱卒的声音,“他是九龙山上的,昨儿周捕头抓的,进来也不吃也不喝,管他去球!”说着,手里提起一个小酒坛放在监门口的木桌上,“快来尝尝我媳妇儿酿的这酒,一口啊,赛过活神仙。”眉飞色舞的招呼着正在给囚犯分发饭食的狱卒。那狱卒狠狠的看了牢里蓬头垢面的人的一眼,“不吃就饿死你!”说完把木桶往地上一丢,转身走向监门口。“啧啧啧!这酒真够味!”“那还有假,我媳妇儿那可是酿酒的行家”“你们好大的狗胆!”一道阴沉声音从耳后传来,仿佛冰凌刺入二人的脖颈,让人感受到骨子里渗出来的寒冷!二人转身一看,来人身穿青色鹭鸶官袍,头顶乌纱帽,足蹬丝绦皂靴,不是本县知县竹取还能有谁?“如此玩忽职守,竟然私自饮酒!监牢重地出了岔子,让你们两个去下面喝个够!”竹取的身体自从当上了官老爷,就变得发福了很多,一双本就不大的倒三角眼睛被脸上肉一挤就显得更小了。身后的两个侍卫又瘦又高,更显得竹取膀大腰圆。“大人饶命啊!大人!”两个狱卒扑通的一声跪在竹取脚边,慌忙求饶,“都怪小的贪嘴!大人您饶命啊!”二人一边告饶,一边啪啪的扇着自己的嘴巴。“给我带下去!押起来!”竹取摆了摆手,身后的其中一个侍卫授意将二人拖小鸡仔一样拖走了,“你守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另一个侍卫抱拳遵命,竹取径自走近牢房。监门里的那个宋大当家眯缝这眼,一身褴褛的囚服,脚上铐着铁链,铁链又跟着双手一起连在身后的墙里,可算是把他锁了个严实。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污泥,还有几只老鼠“吱吱吱”的从脚边爬过。“宋大当家的别来无恙啊?”宋忠嚯的一下睁开了眼睛,死死盯着监门外的竹取,“竹取大人!”这四个字好像是从宋忠咬紧牙关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显然宋大当家是认识这位竹知县的。“宋爷辛苦,亲自跑一趟县城,是寨子里闹了荒?还是想取本县的人头啊?哈哈哈”竹取看了看脚边的木桶,“不吃饭?有骨气!”嘲讽着冲宋大当家竖起了一个拇指,“啊啊”宋忠咆哮着向牢门冲来,然而只走出半步距离,就被铁链牢牢的栓了回去,“竹取!你这个老狗!骗了我们寨子里的人,还骗了我兄弟的命,早晚要你血债血偿!”宋大当家的咬牙切齿、目眦尽裂,恨不得生吞了眼前的竹取。竹取讥笑着,“宋忠!你我本就是官匪不同路,你们聚众闹事攻击县城你兄弟死那也是死有余辜,与本县何干,要怪就只能怪自己贪心,官粮也是你们想碰就能碰?”“县里饿死那么多人,他们会来向你索命的!”狂暴的宋大当家喘着粗气,话语中却仿佛冰霜一般,不带一丝温度,“那是你们这群山匪,劫掠县城粮仓!要索命也是索你们的命!”竹取一声冷哼,“不过你不用操心这些了,你不是一直很想念的兄弟吗?今天我就送你们团聚!哼”说着,冲门外看守的侍卫做了个手势,侍卫看到手势,左右看了看,来到监牢深处,打开监门,拿出一根拇指粗的麻绳,利索的往宋大当家的脖子上一环,“处理的干净些!”竹取说罢,转身离去。“是!”侍卫应承着,手里的麻绳渐渐收紧,宋大当家的脸渐渐瘪成了血红色,死一般寂静的监狱里,只回荡着他临死前不断重复的声音,“他们会来向你索命的!”“他们会来向你索命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