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会儿听到了她这句话,苏公公的神色便是一凝,扭头瞧了她一眼,面上便露出几分深思来。
一旁的魏姑姑瞬间皱起了眉头,看向苏公公的面上带了几分慌乱,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帐内两个司寝宫女便已退了出来,言说该进内为陛下梳洗更衣。
陛下当前,便是再大的事都要暂且放下,魏姑姑强撑着面色摆摆手,惠明便重新退后,与苦口余甘两姐妹一并垂眸入内,这次因有贤妃娘娘亲手服侍,就连魏姑姑都插不进手,惠明更是退到了最边,只垂着眸,用余光打量着许久未见过的陛下与贤妃娘娘。
“祖宗保佑,可算是见好了。”贤妃娘娘看着能起身换洗的陛下,直激动的眼含热泪。
陛下已是知天命之年,如今病了这么一场,便越发老态,尤其是与侍立一旁的苏公公比在一处,竟是越发显得大腹便便,五官垂坠,整个人都似是从内里头烂开的果子,隐隐已透出一股衰败之气来。
贤妃娘娘却不同,虽也是徐娘半老的岁数,但身形却依旧曼妙,面上难免有了些细纹,却反而因此透出鲜嫩少女们难有的风情韵味来。
这样的贤妃娘娘,对着这样的陛下还能满目的情意绵绵,这作态也当真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
等到发现自个竟是这般腹谤君王,回过神的惠明便又忍不住的一愣,上辈子时,陛下在她心里那可是真正的神仙天子,莫说现在,便是最后当真病的口歪眼斜,涕泗横流之时她也仍旧是满心的恭敬畏惧,丁点不敢逾越了规矩,更莫提生出像方才那般的冒犯念头。
原来重活一回,不光眼界阅历不一样,就连胆子都能变的这般大了么?
就在惠明暗自诧异的功夫里,前头陛下已经洗漱妥当,在一旁贤妃娘娘的搀扶下转去了暖阁里靠着,苏公公见状微微低头:“陛下身子好转,几位娘娘们定然满心欢喜,陛下可要见见?”
虚弱的陛下摆了摆手,声音还是含着东西般的囫囵不清:“都回去,叫几个小的过来。”
病了这么久,刚一好些就要召见儿子?一旁的贤妃娘娘眼睛一亮,只不过陛下话里的“都”显然也将她包含在内,便是心中再是百般心思,面上也只得小心翼翼的叮嘱宫人几句,便起身施礼,退了出去。
惠明跟着宫人们一起曲膝送出了贤妃,便也依次退出殿外,陛下这会儿是暂且用不着她们了,不过等会若是用膳歇息,或是召见外臣需要更衣,她们还是得候着伺候。
刚在是陛下面前,众人都不敢放肆,这会儿一出了殿外,司食司衣的宫女们便不约而同的凑在了一处,压着嗓子谈笑闲话,却单把她一个孤零零的留到了最后,苦口余甘清早还能对她笑笑,这会儿却是赶路一样的离得远远的,简直像是唯恐她上去搭话一般。
显然,就算有她方才的辩白,可是得罪了顶头上司魏姑姑,这些同僚们照样不敢再多理会她。
惠明对此并不意外,见状她也不留在这碍事,回到后头隔间收起漆盘,便在专门的柜子里寻了浅口青釉瓷圆瓮,打算出去兑点温水回来清洗玉佩,谁知刚寻出了冰釉菊纹圆瓮,一转身却是撞上了一道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