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些年来早已习惯魏姑姑的服侍,这样亲自上手伺候的活计从不假手于人,从来这样的情形只叫所有御前宫女们既羡且敬,但今日有了许嬷嬷,虽然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立着看着,但莫名的便有了一种管家巡视大丫鬟的姿态,身份却比魏姑姑更高出了一截。
陛下更衣过后,许嬷嬷便也没再多留,自领了惠明转身退下。
但经此一事,众人都看在眼里,自然明白了许嬷嬷的地位资历都在魏姑姑之上,从前惠明头上虽也顶着苏公公的名声,但到底县官不如现管,御前女司们的上官终究是一个魏姑姑。
这会许嬷嬷这般突然出现,闹成了个两国相争,形势不明之前,众人对着身为许嬷嬷亲信的惠明时,自然也是诸多客气,再不会因着魏姑姑的示意而轻易排挤得罪了。
惠明感激敬佩之余,闲暇之时,便又忍不住好奇道:“嬷嬷在陛下身边当差多久了?”
端着茶盏的许嬷嬷眯着眼睛想了想:“我从先太后娘娘宫里派去陛下身边伺候,后来出宫嫁人,却成了寡妇,在外头受族人欺辱,索性又求恩典回了宫里,加在一处,有四十多年了吧。”
惠明被这数目惊的暗自咋舌,陛下总共也才不过五十多岁,四十多年,岂不是自懂事起,许嬷嬷便已在身边伺候?也难过出宫又回来,陛下还记着,回宫后依旧当了御前的掌事女官,这样的情分,说是亦仆亦姐也不为过了,也难怪清早相处之间竟是这般亲近。
许嬷嬷说罢,便只安静坐在一旁,看着惠明将陛下换下的扳指珠串,发冠玉佩又一件件的清洗干净,按着位置一一放回鎏金匣,其间都是毫无差错,便不禁点了点头:“你虽是新来,差事倒还不错。”
想到上辈子,自己满心担忧着苏公公的“图谋不轨,”差事多半是靠着秋芽收尾提携,惠明不禁对许嬷嬷的夸赞有些脸红,忍不住摇头自谦几句。
许嬷嬷看出她是真心谦让,倒反而更加满意一般:“不骄不躁,你这性子,便是放在从前,倒也勉强配得上苏瑾了。”
苏公公,全名正是苏瑾,听到许嬷嬷对苏公公的这般称呼,又想到昨日的疑惑,惠明便也不禁问道:“许嬷嬷怎的会与苏公公这般熟识?我听闻,他似是……”
“官奴出身。”许嬷嬷冷冷的说出了惠明还在口中犹豫的四个字,见惠明默认,沉默一阵后,便也看着窗外的枯枝重新开了口:“不错,官奴出身,既是官奴,便是从前是官身,只是苏家原本不是寻常官身,而是京中镇国公府,苏公公,原本也是国公府上长房嫡孙,常常被带进宫来与娘娘陛下磕头见礼的,我当时在旁伺候,也算见过几面。”
惠明震惊的瞪大了眼镜,在宫中这么久,她竟是从来不知道,苏公公还有这般来历:“那怎的……”
说到这,许嬷嬷的话音也沉了下去:“苏公公九岁时,镇国公府获罪,满门抄斩,只未满十岁的,女入教坊,男入内宫,我那阵子正好在宫外,等的回宫之后才知道,苏家净身入宫的男童里,到最后也只活了苏公公一个,且靠他独自一个,走到了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