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我们姓什么？是苗还是花树鸟鱼？”

她一派天真，像是真的不知道。可是看她模样，也有四五岁了，一般来说，这个年纪已经清楚自己全名叫什么才对。

“我们？让我想想看。”他显然想不起来，“老太婆，我们姓什么来着？”

老妇人笑得皱纹都层层叠叠的，“木头的木。”

小孩又不高兴了，“奶奶，是树木的木。”

“树木的木和木头的木是一样的。”

“当然不一样。树木是活的，木头是死的，我们是活的，当然是树木的木。”

“木头也有活的啊。”

“我看到的木头都是死的。树木就算没有叶子和花朵果实，也是树木，就是活的。可是木头就不一样了，就算有叶子花朵果实，也是死的。”

“哦，我们家小九真棒，观察的这么详细啊。”

“那当然。我每天都有努力去看的，像爷爷教的一样，去看天，去踩地，天上地上的东西我都有认真地看的，这么多年一直都有认真，能够吃的都吃过了，味道我也掌握得差不多了，除了水里游的，奶奶，你什么时候让我下水？我想要抓鱼吃，自己抓。”

“等你长大了就可以了。”

“我现在就已经长大了，你看，我力气可大呢。”

为了表示自己力气够了，她跑回来，两手搭在了桌子底下，两腿一弯，立刻就将桌子连带着饭菜都高高地举了起来。

凤殊挑了挑眉。

小家伙显然也看出来了，直接问她，“我是不是力气很大？”

“是，力气很大呢。”

“我是不是可以下水了？我有力气的，你看，奶奶，叶小九都说我可以去抓鱼。”

凤殊哭笑不得，这家伙看来也不是那么反感别人和她一样叫做小九。

“等你再长大一点。在水里力气再大都没有用，不会游泳就会死掉哦。”

老妇人很有耐心，“你可以问问姐姐会不会游水。要是再过几年，也来做客，到时候就让她教你好不好？爷爷奶奶老了，游不动。”

“不要，我自己学就可以，不要她教。她肯定不会。”

“小叶你不会游水？这里的人除了小孩还会有人不会游水的吗，老头子？”

“她不是这里的人，老太婆。”

“怎么不是？看起来就像是我们这里的人。”

“真的不是。”

“是吗？可跟外面的人不同啊，看起来就像是我们这里的人。”

“不是，这里没有这号人，要是有，小九会认识的。小九不认识我们也会认识。”

“也对，都是小九啊。”

“她是叶小九，和我不一样，我是树木的小九啊，活的小九。”

“她是树叶的叶，也是活的小九。”

木小九不高兴了，老妇人说的话她没有办法反驳。

“以后有机会，我教你游泳吧，小九。”

她还是挺会游水的。在凤家时因为是姑娘家，当时也年纪小，所以没有机会学。但跟着慧山之后，不到一年她便跟着郭子学会了游泳。用她师傅的话来说，要行走江湖的人，不管男女，求生技能越多越好，游水是必学技能。

小孩看了看她，不说话。

老妇人突然道，“老头子，我看这孩子面善。你觉得怎么样？”

她的老伴看了凤殊良久，就在隐身的梦梦都忍不住毛骨悚然的时候，才点了点头，“嗯，可以，气息还算中正平和。”

“最重要的是生机很旺盛，像一棵树。”

老妇人语出惊人。凤殊心里一突，开始怀疑她是不是遇上了什么老妖怪似的传奇强者，但梦梦又没有任何提示，泡泡也一直不出声，她又怀疑自己想多了。

“她哪里像树了？一点都不像树，瘦巴巴的，一看就是不吃饭的坏小孩。”

木小九跑到老妇人身边，麻溜地爬到老人的大腿上坐好，“奶奶，你才是树，我爱你哦，奶奶。”

老妇人再次迸发出了灿烂的笑容来，“我也爱你哦，小九九。”

“她更爱我，小九。”不知道为什么，老头居然开始吃醋了，“她是我老伴，在没有你之前就已经爱我了。”

“才不是，奶奶是我的，更爱我，最爱我！”

木小九急了，攀着老妇人的脖子，和自己爷爷争了个没完没了。

老妇人也不说话，一直在笑，一看就知道很享受这种温馨的时光。

凤殊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就是养育孩子的乐趣之一，儿孙绕膝，真正的天伦之乐。

她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