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便转过身去,大袖一拂,进了大堂,转入大堂深处的屏风之后。扬长而去,不见了踪影。
董策瞧着他的背影,眼中露出一抹深思。
这范栋材,他方才以为不过是个借着身世攀到这个位置的一草包而已,现在看来,却是想岔了。能在这个位置坐得稳稳当当,如鱼得水之人,岂是好相与的?
他方才和自己对峙,结果惹得众人围观看热闹,失了面子,这算是丢了一城。但是接着,他就是以这种倨傲而又洞察一切的姿态,点出了董策的打算。并且紧接着,就以一种更高的姿态,直接不说二话,便把董策的两个家丁给放了。这就算是即给了董策面子,又展现了自己的宽容姿态。
而他先打人后放人,实际上是占尽了便宜,董策大大的吃亏了,面子也丢了不少。
这在明朝末年的官场上,对于一场文武交锋来说,已经算是说得过去的结果了。
当然,这种衡量标准,只适合存在于文贵武贱到了极致的明末。若是换成文武地位等同的盛唐,甚至是歧视武将的宋朝,一个七品文官如此削了五品武将的面子,那都是绝对会被视为对武将集团的极大侮辱,甚至会引起文武之争来。
这范县尊也知凡事不可做的过分,这一番他已经是大大的扫了董策的面子,其实若是按照官场上的规矩来说,他已经是有些越界了。若是这番董策找上门来,投了拜帖见了面,他还不放人,那就会惹得许多人背后说闲话了。
虽说他知道,只要是自己不放人,他董策没有丝毫的办法——除非他造反,直接带兵杀进县衙来劫狱。但是话说回来,阳和乃是北地重镇,内里有宣大总督和阳和兵备道二位要紧人物,内外驻扎大军上万,又岂能容的他董二放肆?
不过他也不敢把董策逼急了,得罪他太深。毕竟董策当日杀了那些鞑子,砍下那些脑袋的意义,晋北官场少有不知道的。若不是那些人头,冀北兵备道,大同巡抚,大同总兵,宣大总督这些要员,能不能留下一条命还是两说。据说宣大总督杨嗣昌大人,大同巡抚焦源傅大人,山西巡抚吴甡大人都曾经夸赞过这位后进猛将。这些传言也不知道真假,但是官场上的事情,想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是以他也不敢过分逼迫。
万一他真要是没得法子,气急败坏之下找上总督大人,那也是闹得自己没脸,说不得还会被总督大人定一个‘不识大体’的评价,那未免太过得不偿失。
是以董策来了,又寻了证人,场面上都过得去了,他也就打算放人了。
“不该杀的人,别杀……这个不该杀的人,指的是谁?定然不是那个无亲无眷的龟公了。那就只能是……!是了,就是他们!”
范栋材丢下的这句话颇为的蹊跷,仔细拒绝了一番,董策只觉得脑子里头轰然一震,顿时捕捉到了之前自己灵光一闪的那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