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2章 可是阿娘,我不要你辛苦

因有浓女帝和远征大帅的封神之事,两府家人便能在界天宫待上一段日子。

这是楚月来到海神大地后,最心平气和的时候。

剑星司在天梯脚下的枯竭血地动工了好久。

卫袖袖倒是勤快,时不时溜过去指点。

不知道的恐还以为这是在给袖袖公子修剪新婚的府邸。

顾小柔老早就看卫袖袖不痛快了,坐在赵追岳身边的藤蔓秋千上,晃荡两条腿,群裾衣袂随风而起,如盛开的樱花。

“他是剑星司的什么人,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天管地管我们的剑星司。”

顾小柔撇着监工的卫袖袖哼唧了两声。

“卫公子没有恶意。”赵追岳说。

“怪讨厌的。”

顾小柔见卫袖袖朝自己看来,当即扭过了脸。

昨夜这卫袖袖还深夜去寻她,讨论剑星司的殿宇分配。

气得顾小柔够呛。

赵追岳并未多言,只低垂着头,无声笑了。

“万剑山那边倒是沉得住气,没什么动静,或许,是已经接受剑星司的存在了。”

顾小柔仰头看天,冬日里的喜鹊绕碧穹旋飞,彩霞似缎,景如仙境,堪称是美妙绝伦。

“防人之心不可无。”赵追岳提醒道。

“知道啦。”

“……”

日子一天天过去。

腊月一过,便是年。

新年伊始,又下了一场瑞雪。

四处都是炮竹红绸,黑夜里响着烟花。

“侯爷,云都一切安好。”

云都的吕骁启将军前来禀报有关于云都的事务章程。

楚月闲暇时,不仅要处理界天宫三十六军的军务,还要批阅云都的折子。

“吕叔,云都好,那你好吗?”楚月放下折子,问道。

吕骁启近来疲惫,眼下乌青很重,又是个痴迷于都中事务的狂热人儿。

这样下去,身体必有问题。

楚月玲珑心通透,明白是铃娘的二次死亡,让吕骁启难以承受。

他爱慕铃娘多年,从未见过回应,即便如此还是不肯娶妻。

铃娘拼尽一切来到深陷灾厄的海神大地,却不曾和人群中拼死奋斗的吕骁启对视一眼。

哪怕一眼!

这是吕骁启的心结。

“我很好。”吕骁启强颜欢笑。

想到玲玲小姐,内心又是一道裂开的伤痕,滋滋往外冒着血。

“侯爷,反倒是,事事忧心,牵挂太多,不如选个人来接替你的位子。”

要是旁人说这话,倒像是有了僭越之心。

但吕骁启实打实为楚月好。

尽管他想不通自己爱慕的死在少女时期的玲玲小姐,为何会有曙光侯这个孩子。

他不知是何时发生的事,却知道这是玲玲小姐在世上的执念。

“陈王后,陈瑶瑶,就很好。”

楚月微笑着说。

吕骁启心中一惊。

显然,关于云都王的后继王位者,心中早有人选。

“可她是前任云都王的妻子,这,只怕有违常理。”

“她是她,前王是前王。陈瑶瑶经历过太多的黑暗,她有韧性,而且我看过她的文章理念,有王侯之才,是个心怀抱负的女子。既出淤泥而不染,便能做到常人难行之事。吕叔,不妨让她一试。”

关乎此事,楚月深思熟虑了很久。

纵观云都,陈王后的身份比较特殊,但她的才能确实有目共睹。

“可是侯爷,王后她可否愿意这么做……”吕骁启又道。

楚月抬眸,笑意更甚,“她愿意——”

云都大雪,百家心思。

都知往后的曙光侯,重心会在剑星司上。

这云都王一位,便悬空了。

谁都想搏一搏这出头之日。

能做王侯,谁想做将相?

陈瑶瑶披着胭脂色的斗篷,遥望着日头。

和煦的光穿过枯枝,落下细碎的金芒,映在陈瑶瑶的眼底,如星辰般好看。

“王后,你的手炉忘带了。”婢女匆匆而来。

陈瑶瑶接过手炉,神色落寞不减。

“日后,侯爷不会回来青云宫了吧。”

她不知新王是谁,自己又要何去何从。

像她这样属于前王后的身份,又将怎么面对新王?

孤身一人的她,也想有所建树,但身份如枷锁在躯,步履艰难。

即便心中夙愿烧得炽热,也不如门前大雪来得冰冷。

“剑星司和界天宫都需要侯爷。”婢女说。

陈王后垂下了眼睫。

她长舒了口气,这寒风也不如她来得萧瑟。

她知在曙光侯面前,任何时候能人异士都可毛遂自荐,侯爷是爱才惜才的人。

但正因如此,她藏在心底的野心不愿在侯爷面前诉诸,从而让侯爷为难。

她想做这新王,又得垫垫自己有几斤几两。

侯爷一路风雪兼程走得艰难,她不舍侯爷因她的事又添一笔新愁。

陈王后收拾了自己的包裹。

很轻,没几两东西。

她将踏上远方的征程,放弃这帝王漩涡,去找寻少年时期的理想。

若真有一日称王,她希望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只有帝王权力在手,才能改变许多人,正如曙光侯。

“你去哪里?”李守珩匆匆而至。

他的腰间别着坤灵笔,急于拦下陈王后,“新年尚未过,王后就要去他乡,没有这样的事。”

李守珩早年对陈瑶瑶心动,如今也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彼此疏离有情,男女有别。

今日的李守珩失了仪态,焦灼不已。

“这云都已无楚王,我这王后,没意义了。”陈瑶瑶说。

“你不为楚王而活。”李守珩焦灼。

“但我要为自己打算。”陈瑶瑶面带微笑,“如若我是这云都的王后,我只希望,是楚王的王后。”

曙光侯在云都的那一段日子,她是真正意义上的王后。

侯爷从未忌惮过她。

而她,也利用王后的权力,做了许多令人欢愉的善事。

“为何是王后?为何不能是王?”李守珩一眼看穿了陈瑶瑶的心思,“你不愿与侯爷提,我去提。”

“让侯爷为难的事,我不能做。”

“侯爷不会因一个女子的称王而为难,她会高兴。”

“………”

陈瑶瑶默了,眼睛泛起了浅浅的红,暗潮流动间很快又把情绪压了下去,始终如一的清凌凌,清秀面颊浮起了风轻云淡的笑。

“啧,前王的王后竟有称王的野心,这牝鸡司晨之事倒真是屡见不鲜了。”

旁侧走来了一伙青年,都是镇龙道的世家后辈,同对王位起了心思。

“陈王后这是要走了,恕不远送,看来陈王后也知道自己无颜待下去了。”

“侯爷她宅心仁厚,对陈王后一视同仁,但仔细想想,王后一介寡妇,你……”

“啪!”李守珩抽出腰间的坤灵笔,蓦地一挥,笔下有乾坤,凝聚为巨掌,直接甩在了说话之人的脸上。

“李守珩你——!!”那人被甩得口血飞出,捂着发红肿胀渗血的脸,瞪圆了双目,怒然地看着李守珩。

纵是滔天大怒,却也对李守珩甚为忌惮。

毕竟曙光侯对这李守珩青眼有加。

“李守珩,你对陈王后的情谊,别以为旁人不知,我告诉你,你们这是无媒苟合,罔顾纲常!这要是传了出去,你们二位的风流史怕是要成了云都的千古罪人,我奉劝二位好自为之!”

“李某与王后,清清白白,并无半点私情。若你不信,大可与李某来赌命一场,请上峰查个水落石出。你若不敢,最好不要信口雌黄,毁人清誉!”

李守珩面色如霜,眼底一片肃杀。

他从不是偏执极端的性格。

陈瑶瑶侧眸,讶然地看了眼李守珩。

“大可去天梯脚下让各路仙神做个见证,你我各立血誓分个清楚明白,否则诽谤他人也该是下地狱的!”

李守珩真是怒了。

从未这般焦灼。

他不求和陈瑶瑶能有夫妻之缘,却希望陈瑶瑶这悲苦的一生到此为止。

红墙外,雪地里,霎时寂静无声。

这李守珩就是个疯子!

众人心里暗骂,却不敢出声,只在彼此对视间默然嘲笑陈瑶瑶是痴人做梦,异想天开。

回到家中更是添油加醋说道一通。

陈瑶瑶想做新王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据有心人的引导,坊间多处对陈瑶瑶有了谩骂声。

茶楼里,说书人,挥动羽扇义愤填膺。

“荒唐,太荒唐,前后做新王,好大的一个野心。”

“乱我王室,坏我纲常,想步侯爷之路,却无侯爷之丰功,这叫什么?这叫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