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3章 从前岁月匆匆,脚步也匆匆

云子君回到云府,又见父亲云天翔耷拉着脑袋,提不起精神。

“子君,侯爷他不曾提及为父吗?”云天翔问。

他和侯爷,交谊匪浅。

那么深的感情。

可恨侯爷来云都的那晚,他喝多了酒早便躺下歇息。

既无缘在青云大殿和侯爷把酒言欢畅说诸侯之事,又错过了晨时满城恭送曙光侯的机会。

云天翔如个叛逆少年在家中捶胸顿足,好几阵哀嚎。

云子君看着伤心的父亲,欲言又止。

“父亲,侯爷的心再大,也装不下那么多人。”

女儿叹息。

这父亲,竟比她还多愁善感。

从那日过后,就是茶饭不思。

她能理解几分,但生活还要继续,眼前的路也还是要走的。

云天翔悔断肠子了,猛地一拍脑门,“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好喝呢。”

要是那晚没有喝过了头,定还能见侯爷一面。

侯爷不再是云都的楚王。

不能和从前那样,近水楼台先得月,想拍马屁随时拍。

“能追随她一程,见证凡人王曙光侯的成长,就已是有幸,父亲何必还要央求太多?太贪婪的人可不好。”

云子君莞尔一笑,眼角噙着苦涩。

她又何尝不是在告诫自己。

云天翔提不起精气神,面色颇为失落,惆怅都写在眼角眉梢。

“子君。”

“往后山高路远,她自有前程要奔赴,不会再想起我们了吧。”

云天翔有点儿难受,闷闷的。

从前倒戈,决定跟着楚王,是为了家族的利益和私心,与楚王之间并无多少感情。

甚至还在背后蛐蛐过楚王几回。

可当楚王一去不复回,甚至还不曾好好道个别的时候,云天翔觉得丧失了所有力气。

跟随过那样一个轰轰烈烈的张扬明媚的王,是他年垂垂老矣满头白发,都会在弥留之际回响想起这一段历程的。

“她非池中物,还是上界人屠宫的朝华公主,又是诸天殿钦封的曙光侯。”

云天翔深吸了口气长叹:“罢罢罢,何必在这冬日里玩着伤春悲秋的把戏。子君,父亲让你见笑了。”

父亲没个父亲样,他还真觉得自己有些失败。

云天翔转过了身,一瞬间似乎苍老了好几岁。

恨自己人到中年,不是骑马纵歌轻狂笑苍天的少年时期。

他想啊。

要是自己少年时期遇到这么个惊艳的人。

他定会踏上皇图霸业的旅程。

又恨自己是一家之族,背负太多。

恨自己实力太弱,无法继续追随一直在前进的兴旺的王。

“家主,子君小姐。”

侍卫步履匆匆,喘着气出声。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云子君拧眉,甚有女修军的铁血风范。

“信,有信。”

云天翔闻言,头也不带回的。

什么信,都吸引不起他的兴趣了。

他要出家当和尚,剃发为僧。

“侯爷的信。”侍卫说话大喘气。

云天翔“锃”的一下,从内门到了侍卫的身边,狐疑地盯着侍卫看:“胡说,侯爷怎会送信?”

“当真是侯爷的信,还有一个储物袋呢。”

侍卫急道。

云子君半信半疑地打开了信,目光微闪,把信给了云天翔,“是侯爷的字迹,不怎么好看,但笔锋很利落,父亲,是给你的信。”

“侯爷真是大忙人,现在知道我了。”云天翔莫名其妙的将双手负于身后。

那贱兮兮模样,看得云子君眉心狂跳,毫无耐心可言。

云子君:“看不看?”

云天翔:“看——”

他故作倨傲高冷地接过了信,仔仔细细去钻研着侯爷提笔所写的每一个字。

「 云家主,见字如面,你和子君、大族老,近来可好?」

云都相伴一程,亦师亦友,小侯永记之。

望天翔兄珍重己身,富贵恒昌,大族老康健平安,子君前途光明。」

云天翔怔怔地看着这一封信。

没有惜字如墨,都是真情流露。

“父亲,你哭了。”云子君老实巴交地说。

“没有,你这孩子怎么胡说?!”云天翔瞪目。

云子君缄默,却在思索信的内容。

这辈分,是不是有些许的乱了?

侯爷称呼父亲为天翔兄的话。

那她算什么?

侯爷的侄女?

她还以为自己和侯爷是金兰之情。

怎么跟叶尘一个辈儿了?

云子君郁闷不已,眼神哀怨地看了眼父亲。

云天翔则护犊子似得护住了自己的信,“怎么?这可是侯爷给我的。”

“?”云子君嘴角狂抽了几下,实在不愿见这不成样的父亲,抬步就往外走。

走至门槛处听到身后的谈话,险些一个趔趄摔得四脚朝天。

那云天翔鬼鬼祟祟凑近了侍卫问:“这信单是给本家主的,但是云都城内人人都有?”

“。”侍卫诡异的沉默了,被云天翔灼热目光凝视得快要头皮发麻。

“侯爷给不少人送了信,都是过往交情好的。”侍卫迎着头皮回。

果不其然,云天翔的眉间出现了伤心色。

不患寡,而患不均。

“父亲,你要嫌弃,女儿这就给你一把火烧了,眼不见为净的好,省得你烦心意乱。”

云子君在门楣处回头看。

“烧什么烧,败家孩子,谁说为父嫌弃了。”

云天翔揣着信就走了回去。

绕开屏风,跨过内门。

又一阵烟般脚底抹油溜了过来,把侍卫手中侯爷所赐的储物袋给拿走。

“子君小姐,这……”侍卫哑然。

“无妨,由他去。”云子君看穿了父亲的德行,这个家的大梁终究还是要靠自己来挑起的。

云天翔回到房中,小心地打开了储物袋,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倏地,浑身僵住——

那是一枚丹药,环绕着浅浅淡淡若有似无的神农气息。

这丹药云天翔未曾见过,也不曾看到《丹药史书》上提及过。

应当是侯爷所炼。

云天翔八岁那年,跌进了冰湖,伤及根本,膝盖骨里积了沉疴旧疾,每天都会疼。

从前年轻倒也扛得住,现在年纪到了,时常困扰自己休眠。

这件事,云子君都不知道,他藏得很好。

却被侯爷看出来了。

侯爷早就知道。

只待风平浪静,有闲心为他炼制特有的丹药。

如若云天翔知道,拿到这治愈波棱盖旧疾的丹药之际,就是彻底和侯爷分道扬镳的时候,他定不想要痊愈。

确实如那侍卫所言,楚月给云都的云府、白府等关系好的人,都送了信和丹药,都是对应不同人的。

从前岁月匆匆,脚步匆匆,很少和人好好告别,都是被时间推着走,习惯了离合。

而今,她学着师父从前写信的模样,在灯火下,寄与云都诸君。

“砰!”

楚月抬眸看向窗外,烟花漫天,映如眼底恰似盛开的星河。

眉眼泛起了笑。

还好。

还好邪不压正。

很快,就到了上元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