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度游魂一样的飘回了自己房里,缩在被子里一阵大哭。哭完了一抹眼泪,下了个决心:凌庆是凌庆,珍珍是珍珍,我要再抛弃她,她该怎么办呢?这件事绝不能让她知道,她会受不了的!想到这里,他的心意更坚定了。
他一定要干成一件大事,好使父母认可他的能力,认可他的眼光。这样才能和珍珍在一起。穆士熙!只要把他按死了,贤妃没了外援就会老实。要快,一定要快,慢一些,贤妃的野心养大了,拿珍珍出去联姻,珍珍岂不是要被逼死了吗?
萧度下着他一厢情愿的决心的时候,朝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没有萧司空这个亲爹撑腰,八个萧度落在穆士熙手上都得吃亏。萧司空就不一样了,他有权。萧司空试图将穆士熙贬出京城,随便打发到哪个偏远州郡去当个司马。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穆士熙后半辈子都得吃沙子。
然而,凡官员升降任免,要经几道手续,穆士熙官职不低,更得把这几关都走过了。在门下省,这道命令被拦了下来,门下侍中认为萧司空调穆士熙的理由不充分,驳回了。
萧司空家里看着个逆子,朝上又诸事不顺,与门下黄侍中掐了起来。黄侍中名赞,四十来岁年纪,堪称是中枢里年轻有为之人。黄赞既能做到侍中,还没有一个做皇后的外甥女,就说明他比杜皇后的舅舅赵侍中要强出一个皇后的加分。他的加分项也很清楚,他背后没有皇后,但是有一个皇帝。
萧、黄二人在朝上掐得风生水起,整整一个月,穆士熙愣是没有走成,还做着他的侍郎。这可算得上是朝中的一件大事了,萧司空自打十五年前执政起,就没受到过这样的待遇!穆士熙是个勾连后宫,想要乱朝纲的小人,怎么能再让他留在朝里呢?
一时之间,萧司空一系、不结党的君子都不满了起来,奏疏一封连着一封的上,就是要贬了穆士熙。黄赞那里,认为萧司空“擅作威福”,你只是一名臣子,连侍郎这样的高官都要随你的心意升降,你也的威风也太大了吧?你说谁是小人谁就是小人?你比十殿阎王还准啊?穆士熙自然是不肯坐以待毙的,尤其他还有凌贤妃这个帮手。
三方相持不下,闹出了今年最大的新闻。原本,梁家的种种笑话是京城的谈资,此时,就是再热爱八卦的人,也不再说梁家的事情了,说的都是“听说了吗?今天黄侍中与赵侍中打了起来。”、“今天上朝,圣人拂袖而去了。”
诸如此类。居然比当初贬刘尚书的时候闹得还大,刘尚书一个尚书,只撑过了半个月,穆士熙一个侍郎,硬是一个月还好好做他的官。
梁玉每次去宫里看望姐姐、外甥,都能感觉得到气氛的压抑。期间也见过桓琚两次,都是闲话家常,也没有再提袁樵或者其他任何人。她还往寄心庵里去过两次,但见已经修葺一新,庵不大,中路三进,只在最后一进带一个小偏院儿。庵主带着三、四个徒弟住在里面。
寄心庵也有三三两两的香客来,梁玉每月出两千钱,加上香火钱,够庵主师徒生活。第二次去的时候,梁玉又拿出十匹绢来,让庵主给梁满仓和南氏点个灯、念点经。庵主细心,又问了二人生日,表示供奉一点朱砂串的佛珠,每天念经的时候就供在佛前。等经念完了,送到梁府,大小算个开过光的物件。
梁玉心道,吕师找的人,果然都不傻。也笑纳了,拿了佛珠回家给父母。尤其是梁满仓,他是值得好好安慰的。
朝中事多,梁满仓这个生日,就过得不大如意。梁玉的计划,是使梁家正正经经的出现在京城的社会交圈里。穆士熙的事情一出来,梁家成了搭台给别人唱戏的了。梁满仓一个做寿的老太爷,成了个布景板,说理都没地方说去。
先是宾客,没撕破脸的时候,什么人都请,各方面子都顾到,一团和气,没问题。朝上大打出手,再把各方都凑到一起,简直自找麻烦。然而帖子下了,人请了,难道要再把一部分人轰走?那就是真·站队了。所以,还得硬着头皮把预定的客人都招待了。
到了寿宴这一天,凌庆自己没来,派了长子凌光过来。他打进坊门开始,就被人围观了——哟,这是贤妃的哥哥呀?居然上梁家来了?进了梁府事情就更多了,梁家上下奴婢被勒令不许无礼,一视同仁,宾客就不管那么多了。
朝上打了一个月,又是官员考核的时节,萧司空不但把长子召了回来,还把次子也给弄了回来。萧司空的次子,今天代表父亲来了。萧家原本说不来人的,这一变卦,弄得梁家又是一通忙。
单只这两个人,就是一场大戏。
萧司空的次子名叫萧绩,也是一个促狭的人。张望一下,发现梁满仓四个儿子奉了父命带着梁家的兄弟子侄,堂上堂下给贵客斟酒。便说:“梁翁是主人家,不必罚酒。我等吃这寡酒无趣,听这靡靡之音刺耳,不如行令!都不许逃席!”
一句话,将所有人都困住了。这些人里,除了梁家半文盲,书读得最不好的就是凌家了。萧绩就是要整姓凌的,穆士熙背后有什么人,当大家都不知道吗?我就是要你在京城出丑!当年,凌贤妃刚得宠时,凌家人也是想挤进上流社会的,硬是被这些人用这些看起来极风雅的办法给活活憋屈的踏不进去门。
凌家发家也有十几年了,修养的底子是比梁家好的。凌贤妃的哥哥,二十好几开始读正经书,天分不高,没学出个名堂来,却也比梁满仓父子强多了。然而落在了存心要他们出丑的这些“家学渊源”手里,他就惨了。萧绩把倒数第一给摘了出去,倒霉的就是倒数第二。
反正,你是玩不过他的。
宋奇看出来了,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使了个眼色给梁满仓,梁满仓就说:“这说的是些啥意思哩?我都听不懂,咱换个吧。”
宋奇意思意思地拦了一拦:“今天是梁翁的好日子,不如客随主便?”
萧绩就说:“梁翁,入了京城,就要照京城的规矩来办啦。”
把梁满仓也给堵了回去。
反正这仇,是结定了。
凌贤妃的大哥也不是吃素的,之前吃了二十多年的苦,仗着妹子发迹之后又受了好一阵的气。但是,凌家又是做官的、有脸面的、被很多人羡慕的。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撕扯着他,让他变得敏感而易怒。
萧绩行的全是雅令,凌光输了,也不叫梁家子侄斟酒,萧绩故意亲自去灌他。被灌了两壶酒之后,凌光的脾气就再也压不住了。一抬手,他把桌掀了。萧绩大怒:“凌光!你敢?!”
凌光借酒装疯:“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个狗才!也敢拿你爷爷取乐?!”
萧绩跳了起来,劈手夺了梁六郎手里的酒壶砸了过去,凌光一闪,躲过去了,躲完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萧绩大笑:“没卵子的东西!还想打我?你有什么比人强的?还敢笑我?”凌光的心里,自己外甥做太子、再做皇帝是很有把握的,他的胆气也足了。再有点酒,脾气越发压不住了。他冲上去撕打萧绩。
萧绩边退边笑骂:“瞧这个腌臜东西,他要动手了!”
众宾客一拥而上,试图将二人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