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为什么要退呢?”
萧司空道:“我们都看走眼了,今上未必不如先帝。”要不是在先帝朝末年萧司空蜷了好几年,这会儿可能还反应不过来。桓嶷近来这一套拳打的很有章法,老臣如果还将自己当作先帝的代理人,来“看顾”新君,就是不识趣了。退也要趁早,把后路都安排好了。
萧礼何等聪明?一点即明。【阿爹召妹夫们回来,是为防以后调回来困难?】重臣休致恰如美人早死,给人留下的都是好印象。但是有一个不可避免的情况就是,做不做执政,家人的仕途上还是会有一些不大一样的。先把人调回来,免得萧司空休致之后没人再搭理这两个放在外面的人。
至如让萧宏早点完婚,也是这个意思。萧礼猜测,在萧宏结婚之前,大概会先有个官职了。萧宏已近二十岁,有个起步的官儿并不算出格。
果然,萧司空又安排了萧宏的官职,给嫡长孙安排进弘文馆,极清贵,还就在宫里。萧礼犹豫了一下,问道:“那阿宝呢?”阿宝是他长女的小名,阿宝说给了袁先。如果是从现在开始做休致的安排,则阿宝的婚事也是重要的一环。阿宝年纪还不大,萧礼有点舍不得。
萧司空道:“出了正月,京城这些事会一桩接着一桩的。”
“是。”
“去准备吧。”
“是。”
大长公主把秋游的事情吩咐下去,自己兴趣也来了,笑吟吟过来邀丈夫选一天也出去游玩。萧司空才把儿子们交代完,听大长公主如是说,笑道:“夫人,再容我几年,我专一陪夫人。”
大长公主道:“是啊,再过个几年,三郎诸般事务也娴熟了,你就不用这么忙啦。”
萧司空道:“我让大郎把阿宏的婚事准备起来,他也该出仕了。”
“这个事儿你定就行啦。”
“今年,把女婿们调回来吧,你想女儿们吗?”
大长公主大喜:“你怎么想通了啦?我就说,黄赞欺人太甚,是得把他们都叫回来!”
萧司空只是笑。他原本计划的退休日期是桓嶷登基后三到五年,现在则打算明年把事务都料理完之后就提出休致。在休致之前,他既要把儿孙辈安排好,更要为萧礼做好准备。萧礼即便不是他儿子,萧司空也觉得萧礼是个执政的苗子,既然如此,就得为萧礼铺好路。别等萧礼进了政事堂,要跟黄赞打擂台了,左右一看,没帮手。
至于大长公主……萧司空心里叹了一口气:【休致之后,我有的是功夫可以负荆请罪。唉。】大长公主如果知道他要休致,恐怕是不会同意的。别的事情可以劝得动她,休致却不在其中。
大长公主还被蒙在鼓里,喜孜孜地计划着秋游,她的侄孙桓嶷却已经出游了。
桓嶷跟政事堂闹了一回小别扭,最后双方互搭台阶,总算一起下来了,没有在大众面前表演皇帝与执政互殴的第一回合。也因为这一次小别扭,桓嶷又看明白了一些事情,也对之前的计划做了一点变通。
梁玉给的建议不错,亲自考核地方官,在考核的过程中显示出自己的才学,则不但可以黜落不称职者,也可以令称职者知道新君的本领,从此归心。同时,也可以让执政们看到他的能力,不再把他当个“少东家”来看。亲自黜落、选拔人才之后,也给新科进士们腾出更多的位置来,安排了他们,就又可以开科取士了。
一举数得。
桓嶷别扭完了之后,朝廷政务他依旧没有过问太多,又召了在东宫时的师傅们,让他们照旧讲课。皇帝上课不像太子,他听课全凭自己高兴,每天早朝处理完政务之后,听半天课,招待师傅们一顿午饭,下午他就不上这个课了。
下午他会召见比如纪申、严礼这些人,向他们请教他们是怎么选拔官员的。当太子的时候,他已接触到了政务,却是不敢越雷池一步的,现在不一样了,只要不明白的就问,时常将人问得汗流夹背。纪申才从边州回来没多久,严礼却是久不做地方官了,考核地方官他很在行,地方官的生活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严礼就不知道了。
纪申先发现了问题,桓嶷不止是想知道“选拔标准”,还想对“地方官”了解得更详细,直言不讳地问:“圣人是否想要知道地方官是如何做事的?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桓嶷道:“是。”
纪申道:“那圣人就要知道,地方官的处境。知道他们有什么难题。朝廷的考核是一样,治下的百姓又是一样,自己的仕途、风俗、天时、中枢执政蠢不蠢、天子是不是任性……”
“咳咳!纪公先前并没有对我讲这些。”
纪申正色地道:“何人不难?何事不难?臣为执政,就要严格要求他们,这些难题都是要自己克服的。如果这些都做不到,要他们何用?无用之人为官,岂不是祸国殃民?陛下是应该知道官员的难处,也应该爱护官员,待他们却应该犹如严父对待爱子。”
“嗯嗯。”
与纪申谈过之后,桓嶷稍一思索,对孙顺道:“你与我出去一趟,悄悄的,不要惊动别人。”
孙顺的脸马上绿了:“圣人,圣人出宫怎么可能‘不惊动别人’呢?”把门的就得把皇帝给拦回来!还有安全的问题,等等。
桓嶷道:“连你也学会跟我说反话了。算了,那轻车简从。”
孙顺小心地问道:“您要去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