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要经历多少痛苦,方能破茧成蝶?
郑菀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这只泥土里的小虫子快被卡死了,她的壳太厚太重了,褪壳之时的疼痛,似乎要将她挫骨扬灰。
郑菀从小便养得娇,哪里受过这种罪,只能硬挺着不让自己晕,边哭边念叨着要吃珍糕铺子里的金丝馕饼、茉莉花糕、蜜枣饯……
烬婆婆好笑地听她跟酒楼里的店小二一样翻来翻去地唱词儿,只觉得这人也甚是有趣。
不似修道界里那些坚强的女修,喜欢咬着牙一声不吭,吃了苦便要让人家知道、知道了还得负责吹吹、哄哄,偏偏就这么娇滴滴的一个人,也撑了大半日,没晕没叫停。
饶是她心如铁石,也忍不住顺着哄了一声:
“莫哭了,等一会便有枣糕吃了。”
“我还要吃金丝馕饼。”
郑菀泪眼婆娑地道,也不知脑子里转了什么,不一会又道,“还有翡翠白玉羹。”
“行行行,你回头去跟你阿耶阿娘说去。”
“你说的,就等一会儿哦。”
郑菀抽抽噎噎道。
可惜烬婆婆骗她。
这所谓的“一会儿”,竟是“一会儿”到第二天清晨,东方日出,才算结束。
“月流浆,日照火,一阴一阳,正与此地相配,平心静气,继续盘坐。”
郑菀只觉无数带倒刺的铁锥子随着烬婆婆一声“配”字,倏地收了,浑身一轻,可精神却是又倦又累,恨不得立时找个地方睡了去,偏还要双膝盘坐,按照烬婆婆的指示,感应天地间第一缕清气。
“……呼,吸,放松心情,一切顾虑都抛诸脑后,只记得这天、这地、这湖……”
烬婆婆的声音变远了。
郑菀却觉得天地整个儿都亮起来了,世界在她眼中变了个模样,她看到了灰蒙蒙如棉絮一般的东西充塞了这个天地,只有雷击木前,才是干净的。
怪道崔望说过,凡间浊气重,不宜修炼,这大约便是浊气罢。
再继续吐纳,她又看到了有淡淡的各色光点飘来,金的,青的,蓝的,红的,黄的……它们手牵手,在她身边打着转儿,不一会儿,又飘散了。
郑菀有点急。
她大约能琢磨出一点儿,这便是天地元气,元气蓄入身体,便成元力,可这些元气却与她不相融,飘来便走。
“凝神!”
郑菀忙收束心神,渐渐地,她又忘了一切,连她自己都忘了。
她看到一片透明的却沁着幽蓝的光点,比方才的蓝点略浅略淡一些,它们连成串,争先恐后地往她身体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