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慕名来玉珍楼点一盘六阶雪域龙鱼之人,更是摩肩接踵。
拜这所赐,郑菀修炼的速度,比之前的初一十五来相会,丝毫不慢,甚至获得了更多的练手机会。
烬婆婆这般说,郑菀不免洋洋得意,嘴角翘得可以挂油瓶了,还勉为其难道:
“婆婆这般说,还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勉勉强强,我便认了这同阶无敌罢。”
“……”
呵呵。
婆婆不欲理她。
而郑菀则拐去了玉珍楼。
她打算临行前与白掌柜和代掌柜道一声谢,顺便了结一下这三年来日日挠心、夜夜入梦的苦痛。
“给我来一盘六阶雪域龙鱼。”
代掌柜一愣,看着黄衫女修往大马金刀往桌上一拍的三块上界元石,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郑真人……今日,不练功了?”
“不练了。”
郑菀幽幽地看着他,一副他不给吃就要叫他好看的模样,倒把代掌柜看得哑然失笑。
三年来日日相对,让这代掌柜看待她便看待自家侄女儿一般。
郑真人是天资高、修为好,原该让人敬着的,可亲近了,便会发觉她身上自有一股活泼泼的刁蛮劲儿,让人忍不住顺着。
“成,不过今日这雪域龙鱼啊,我来请。”
“哪个要你请?”白掌柜推门进来,拄着拐杖的身体颤颤巍巍,却还是稳稳当当地进来:“今日这一餐,便当我玉珍楼为郑真人践行。往郑真人此去,鹏程万里,扶摇直上。”
“小李,去厨房点一套‘鱼跃龙门’。”
鱼跃龙门是玉珍楼八珍菜,说是八珍,却只有三道,一鱼,一菜,一羹。
可这八珍谱菜,从来都高高挂在菜单榜首,这三年来,从无人点。
原因自然是:贵。
六阶雪域龙鱼是玉珍楼名菜,三块上阶元石,那鱼跃龙门里的一鱼,是六翼冠鲛鱼,为深海七阶元兽,捕之极为不易,一道便要将近五十元石。
而另外的一菜,一羹,亦分别是六阶,这一点,便要点去寻常修士大半身家——
纵使是纨绔,也晓得挥霍不可太过的道理。
元食是食补,可这些菜食吃下,也不过抵得打坐两三个月的功夫,而两三个月,即使以郑菀如今画符如喝水的熟练度,也挣不回来这些元石。
“白掌柜,这礼有些重了吧?”
郑菀歪着脑袋,笑得娇憨,心下却在嘀咕着对方来意,她和白掌柜的交情还值不当这份践行礼。
阿耶怎么说来着?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白掌柜果然抬手,将她压到了座上:“不必多想,不过是想托你在黑水秘境,替老朽寻一副骸骨。”
她如今越发老了,两排牙齿都掉光了,嘴巴深深地瘪了进去,依稀能见到昔日美丽的眼睛,也成了浑浊的鱼眼珠子。
“骸骨?”
郑菀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拒绝,让她去寻一具骸骨,委实不和她脾性,十分不美。
但对着白掌柜那双藏了深深苦痛与希冀的眼睛,郑菀的拒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扁了扁嘴,到底应了:
“白掌柜,您说。”
白掌柜朝李代掌柜去了一眼,代掌柜知几,忙不迭提出告辞,看着他重新将门阖上,步伐声渐远,白掌柜才施了个隔音罩,缓缓道:
“那骸骨,是老朽……的女儿。”
她浑浊的眼里含了泪,脸上沟壑纵横:
“老朽女儿和郑真人一样活泼爱笑,只可惜……蠢笨了些。修了两百多年,才堪堪修到玉成境。十年前黑水秘境开时,她执意进去,却再也未见回来。”
郑菀拿了块巾帕递过去。
一位老人在她面前哭,叫她看了十分为难,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想想,若她在秘境里出了事,她阿娘阿耶,怕是会比这位了无生志的白掌柜更痛苦,毕竟她阿耶阿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对不起,老朽失态了。”
白掌柜接了帕子揩泪,“也不叫郑真人白做,老朽这儿,有《莫虚经》下卷的下落。”
郑菀一怔,便听她道:
“只要郑真人能为老朽将女儿骸骨带回,老朽必定一五一十地将这消息告知郑真人。玉珍楼在此已经开了数百年,经老朽之耳的消息,亦是无穷,郑真人大可放心,此消息绝对无误。”
“可若是……”
十年了,黄花菜都凉了。
说不得骸骨被元兽给吞了。
“郑真人放心,老朽之前以溯回之术查探过,容容的骸骨还好好地在一块沉石之地,被结界包围,并未损毁,若你进了秘境,戴上这手环,若是附近有容容骸骨,便会感应。”
“这是……”
郑菀看着贯穿手环的一根红丝,隐隐看着,倒像是……血。
“老朽的骨中血。”
白掌柜道,“唯有老朽这骨中之血,方能与老朽女儿的骸骨呼应。”
郑菀眼热了些,她素来看不得老人受苦,总会疑心受苦的老人是自家阿耶阿娘……骨中之血为修士气血,抽一丝,损一毫,抽这许多,难怪白掌柜老得这样快。
她看着她花白的头发,枯瘦的脸庞,心想,油燃到头了。
郑菀点头,板起脸:
“白掌柜放心,郑菀必定尽力而为。”
“你是个好孩子。”白掌柜拍拍她,推来一个储物袋,“这是老朽准备的一些玩意儿,便算一份心里,只求郑真人能平安带着老朽的女儿归来。老朽的女儿是六指,很好辨认。”
郑菀没拒绝。
白掌柜给她,也是怕她自己折了进去,多一份便多一份出来的希望。
她收了储物袋,吃了一顿“鱼跃龙门”餐,又去了一趟司署。在地下书库找了一圈,发觉关于黑水秘境的记载少之有少,还全是市面上能买到的。
“郑真人可是要寻黑水秘境的资料?”
郑菀上来时,撞到了那圆脸修士,这人不常来,这回手里却拿了张羊皮卷,似是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