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这须臾地简直是她的福地,想什么便有什么。

崔望不是嫌她、总拒她于千里么?

偏还得跟牵线木偶一样跟她演这一出情深义重。若这皮影戏还有洞房花烛的戏码便再好不过,也不知那时少年剑君会不会为了出界,贡献出他那副冰清玉洁的身子。

……到时,他便是想赖账都不成。

郑菀心下想的全是不合时宜,面上却还是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样,红着眼眶挪到桌边,英勇就义般往合卺杯里斟满酒,坐了下来。

崔望动作比她快些,早倒好了酒伸出一臂等着她。

红蟒袍宽袖落在桌边,被烛光漾出一丝旖旎。

郑菀瞧他一眼,慢吞吞伸出手去,若无骨藤蔓缠上了他右臂。

臂下是男人的钢筋铁骨,两人衣衫都极其轻薄,贴在一块,都能觉出崔望刚健偾张的肌腱,触之如丝绒般的寒铁。

她幽幽瞧他一眼:

“国师大人,要菀娘喝这杯合卺酒也可,我也不需你负责,你便看着我,老实说一声,菀娘当真貌丑?”

阿耶喝大了曾经说过,当初他恋慕上阿娘,便是因与阿娘在人群中对了一眼,她今日也要试试这个法子。

若再失败……

嗯,再接再厉便是。

郑菀心内跑着小九九,崔望却已经抬起眼睛看她。

他那双眼睛极美,眼尾狭长,乌鸦鸦的长睫在脸上落下一片扇形的剪影,重重的烛影落入他眸中,仿佛燃起了一片灼灼火焰,火焰里有情意翻涌。

郑菀只觉得他的视线里藏着灼热又冰冷的刀锋,一寸寸在脸上刮过,引起一阵颤栗,她瞪得眼睛都酸了,下意识眨了下。

崔望颔首:

“郑清芜,你皮囊确实生得极好。”

得此一句,郑菀便心满意足了。

她将手与他的臂膀缠得更紧了些,红嫁衣的宽袖落下,露出一截霜雪般的皓腕,十指染着红艳艳的丹寇,在灯下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瑰丽。

“干了。”

两人互视一眼,又纷纷挪开,不约而同地将酒灌了下去。

忽起一阵狂风,郑菀的手臂还未落下,便发觉耙镜内的镜像又变了。

东方忽起鱼肚白,一丝微光透过窗纸落进来,嗯……

天亮了。

耙镜内在玩闺房嬉乐的把戏,镜中崔望正取了一支黛笔为她画眉,而金玉良缘图也一并成了“张敞画眉”的闺房之乐,竟……将洞房花烛夜直接省去了。

莫不是傀鉴也有良知,知道不能窥人?

郑菀心内遗憾,身体却自觉自发坐到梳妆镜前,看着崔望含羞道:“崔、崔先生务必快些,香烛……快要燃尽了。”

她擅自改了个亲昵些的称呼,崔望没提出反对。

他走到郑菀面前,回头望了耙镜一眼,对着从妆奁中挑出一支一模一样的黛笔,可等到要落时,却犯了难。

小娘子肌肤细白,一双柳眉细细弯弯,天生便是最好的模样,实在无从下手。

郑菀咬了咬唇,试探般触了他手腕,这回没遭到反对,她心一横便握住了,触之生凉,若寒冰刺骨,她眉也未皱,只道:“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