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肃往前走了一步,示意他可以代为抹掉记忆。
薄允微微摇了摇头。
“我是……允江的神灵。”
“你是我和你妈妈一同诞育的孩子。”
“神?”薄和的表情空白了两秒,条件反射地看向了叶肃。
叶肃点了一下头。
“——神?”
“神??”薄和扶着旁边的麻将桌,感觉自己受了当头一棒:“爸,你——”
“你迟早要知道的。”薄允很平静:“我只是没想到,你十岁就开始觉醒,速度也太快了一些。”
“那我是什么?半个神仙?”薄和这时候都快炸了:“我是神仙凭什么还要去补英语啊?我是神仙为什么考试还是会不及格啊!”
“……南方受灾的情况很严重,我需要现在过去。”薄允叹了口气,俯身亲了一下儿子的脸颊:“其他事晚点我打电话告诉你,有什么不懂的你先问叶医生,好么?”
薄和忽然脸色苍白了起来,抓着他的袖子道:“那妈妈——妈妈还是会变老的,对吗?”
薄允没想到他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声音有些发哑的开口道:“对,也会在转世时忘掉我们。”
薄和的眼睛瞬间就红了起来。
薄允最后蹲下来抱了他一会儿,然后消失在了须臾之间。
小男孩怔怔地站在原地,有些无助地看向叶肃。
“原来我不是妖怪啊……”他轻声道:“我一点都不开心。”
叶肃没做过心理医生,也确实不知道怎么哄小孩。
他在兜里摸了几下,又找到一枚柚子糖,俯身递给了他。
薄和剥了玻璃纸把糖吃了,闷闷道:“我回去陪妈妈去了,家里的碗还没有洗。”
“好。”叶肃又给他递了一枚,表达感情的有些生硬:“你知道我的手机号。”
“嗯……”薄和长长叹了口气:“看来以后考大学还是要去时都才可以……不然都没法经常陪着我妈。”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拥有了太多东西,以及必然会失去更重要的人。
长大一点都不好玩。
-2-
与此同时,岑安坐在诊室里写着病历,电脑旁边还摆着个小盆栽。
轮转到神经内科之后,他连着跟了好几台手术,学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实践考试的成绩已经发了下来,结果相当不错。
等今年笔试结果出来,他很快就可以成为执业医师啦。
门被敲了三下,一个样貌阴柔的男人探头进来。
“不好意思——叶医生开会去了,要看病的话等下午吧?”岑安随口道:“或者您拿着挂号单去其他诊室也可以的。”
“没事,你帮我看看就好。”男人笑了起来,推开门坐在了他的面前,把就诊卡和病历递了过去。
裴荼,二十八岁,患有多年偏头痛,病因不明。
岑安看着他的ct片和其他化验结果,摸了摸下巴道:“生活作息怎么样?从事什么工作?”
“是文书工作,起居很规律。”男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笑起来很斯文:“没有家族遗传,也没有心理因素。”
“可能与过敏反应和寄生虫有关,”岑安谨慎道:“但我只是实习生,建议您还是去隔壁诊室确认一下,然后再开检查单。”
“等下午叶医生回来了,我再来看看吧。”裴荼起身道:“谢谢你了,小医生。”
“不用谢”
男人走出医院之后,径直把那些化验单扔进垃圾桶里,转身上了不远处的suv。
“见到他了?”一个半张脸都是烫伤疤痕的青年翘着二郎腿道:“怎么样?”
“不像是他。”裴荼示意司机往回开,玩着扳指道:“看着挺单纯,没看出来活了一千多岁。”
“这他妈不是重点,”青年不耐烦道:“他内丹在哪?心脏?脑子里?”
“胸腔里,藏得很深。”裴荼顿了一下,加重语气道:“崔沅,他身体里没有幸厄石。”
“什么意思?!”崔沅猛地坐直了,声音里都透着戾气:“那家伙给的消息还有鬼不成?他当初亲眼看见的——那石头雪白雪白的,你到底见到没有?!”
“你可以自己去。”裴荼平直道:“然后被叶肃闻见气味,今晚就死个干净。”
崔沅啐了一声,扭头不再搭话。
叶肃拎着梅花糕回来的时候,岑安还在专心写病历。
在写病历这件事上,国内国外的实习生都很一致——从业生涯的大半时间都得耗在文书上,而且似乎永远都写不完。
他们聊了几句上午的事,等岑安把点心吃完之后又去查了一遍房。
神经内科的病症主要都和大脑有关,但也有很多患者找错医生。
抑郁、焦虑、强迫等病症同样会让身体有不适感,但更多的需要精神科医生和心理医生的帮助。
除此之外,住院部里有很多脑梗、癫痫又或者脑膜炎的病人,日常接受着甘露醇等药物的照顾。
岑安如今查体的时候已经熟门熟路,拿着叩诊锤和瞳孔笔查看他们的恢复情况。
而叶肃则单手插兜站在旁边,如同测试智商的幼儿园老师一般开口道:“卷心菜,豆腐,西瓜,饼干,台灯,重复一遍。”
病房里的大爷大妈们坐在床上,掰着手指头断断续续的重复着这几个名次。
“西瓜……还有什么来着?馒头?”
有的病人恢复情况不太好,说完五个以后愣是想不起来剩下的那个。
旁边的病人试图指指他身边的台灯,在被叶医生扫了一眼之后又怂怂的把手缩了回去。
岑安用棉签搔刮他们的脚板心,确认着知觉的恢复情况,不时的通报几声。
“恢复的还可以,”叶肃调了下老大爷输液瓶的流速,语速放缓了些:“注意饮食,不要偷吃东西。”
有个小护士凑到了门口,冲着岑安挥了挥手。
“那个小病人又不肯吃药——”
岑安哑然失笑,拿着病历顺势去了隔壁房。
有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坐在病床上,神情平和眉眼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