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回家啦——”女人在沙发那边笑眯眯道:“扶着点小息,她走路还不太稳呢。”
他们去了这趟亡忆河,回来以后就好像同时被偷走了三年。
时都改变了很多,连街上都完全变了样子。
人们开始用更加轻薄方便的智能手机,十几条地铁线路也已经全部开放。
通天高楼林立散布如钢铁森林,听说逢年过节还会放光幕喷焰火。
璩玉和明琅每天定时去陪叶肃坐一会,也默契地推掉了工作,在这崭新的城市里漫步休憩,隔三差五就出去约个会。
叶肃在最初的两个月里,都没有走出过他的卧室一步。
他还记得安安最喜欢的那个瓷盆的样子,每天就守在那盆栽前不言不语,等着岑安的归来。
那盆栽里的石头确实表现的很像一块石头。
连着两个月都没动静,以至于过来探望他们的薄和都开始担心叶哥的精神状况。
这种石头哪能种出个啥出来……实在不行给他换个种子吧。
对于这种等待的煎熬,璩玉和明琅都再清楚不过,也不会多劝他一句。
比失恋更难受的,就是这种藕断丝连的感觉。
哪怕再惦念记挂,也没有任何回应,还要守着心里的希冀继续等。
男人便倚在窗边守着那盆栽,困极了便给自己点一支烟。
他许久没有进食,身体也疲倦而沉顿。
修长白净的指尖在按下打火机的时候滑了几下,冷不丁便被突然烫到。
叶肃从倦意中惊醒,下意识地吹了一下指尖,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靠着窗低笑了一刻,眼眶又红了起来。
料峭春寒涌了上来,大雪无声无息的飘落了一夜。
小绿芽是在半夜里缓缓萌发出来的。
叶肃当时就守在它的身边,屏住呼吸望着它一点点的往上扬,一点点的舒展开柔嫩的枝叶。
按照藏红花妖的说法,当初白塔之战里岑安受创过重,所以灵体在本能的蛰伏隐缩,现在只能慢慢等。
他等到那小绿芽再度破土而出,垂着眼眸想要碰触那嫩叶,却又在碰触到它的前一秒把指尖收了回去。
“安安……”
男人在寂静之中低唤了一声,声音沙哑又迟缓。
“你在就好……慢一点回来都没事的。”
他靠在桌边望着那绿芽,终于在恍然间沉沉睡去。
窗外又开始飘落淡白的雪,如同偶然路过的晚风。
小盆栽开始慢慢发芽抽条,每天都变得不太一样。
有时候朋友们过来看望的时候,它似乎能给出一点反应,微微摇摆两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他们的问候。
叶肃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偶尔在谈论到岑安的时候也会笑起来。
藏红花妖还没找到她养的那只豹子,索性住在了十一楼,开始琢磨着装修房子。
她这次来时都暂住,还把先前的一本相册带了过来——
雪山上的旅游生意这些年来是越来越好,不光饭店酒吧开了一串,还有人在那投资房地产。
她本来就在那边呆的腻味,这回下来时沿路还做了一本影像集。
其中好些岑安的照片都循着记忆被整理辑录出来,色彩都不曾失真。
这是叶肃第一次看到两百年前的安安。
他的脸庞看起来更稚嫩一些,糅杂着少年和青年的双重感觉,还穿着藏袍戴着金翅白纱帽,脸颊红扑扑的像小太阳。
浅金色深红色的外族衣袍被他穿着都颇为好看,哪怕脖子头顶胳膊都串了好些花花绿绿的珠子,也瞧着特别乖巧可爱。
“这个是他被牦牛追着跑的那回,”纪觅翻了一页,语气糅杂着老阿姨的欣慰和感慨:“这个是他帮我晒牦牛干和猫妖干——”
璩玉在旁边表情很复杂:“您还吃肉呢?”
纪觅扫了他一眼:“我吃过人你信吗。”
“这个,”她又翻了一页,殷红的指甲泛着珠光:“这是他帮我遛豹子那会儿——”
圆耳朵的雪豹被拽着脖子,气鼓鼓的不肯看镜头。
“诶?”薄和忽然反应过来:“这豹子不是跟彩虹小马一块跑掉的那只么?”
“你见过它?”纪觅眨了眨眼:“什么时候?在哪?”
“就在亡忆河啊,方向感特别差,一生气尾巴还炸毛……”
没等薄和说完,叶肃手边突然传来了瓷器的迸裂声。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好几个都紧张到瞬间站了起来。
“岑安没事吧?!”
“摔碎了吗!”
然后又齐齐收声,空气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叶肃一脸空白的看着地上坐着的小男孩,感觉大脑里有根线断掉了。
瓷器碎落成好几瓣,旁边还多了一个八岁模样的小男孩。
他脸颊玉白明润,眼眸如同上好的徽墨,长长的睫毛跟洋娃娃一样。
男孩软软的长发垂落到腰间,神情茫然又无辜,一抬头就打了个小喷嚏。
“衣服衣服——”孟萝卜瞬间冲去隔壁房间翻了个浴巾过来,把小男孩裹的严严实实:“这这这什么情况!”
“还蛮可爱的……”纪觅摸着下巴道:“要不我带回雪山养大了再送回来?或者直接送我算了?”
“卧槽——卧槽——卧槽——”薄和都看懵了,条件反射道:“他岂不是要跟我一起上小学?!”
明琅动作迅速的把浴巾又包严实了一点,然后指尖一点就把毛巾改成了小袍子,大小尺寸都刚刚好。
“老叶你悠着点啊,”璩玉郑重道:“他现在还是个孩子,你回头可别太过分……”
岑八岁被浴巾裹得像个雪娃娃,一歪头看向叶肃,甜甜地笑了起来。
“哥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