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衣之所以一直是蓝绿色,就是为了减缓视觉疲劳以后产生的余影问题。
长时间看着红色黑色的区域太久,再去看白色的区域,会直接被干扰视线。
岑安没想过重生以后会接手一个比一个难的案例,做到后面都有些心力不支。
要兼顾的细节从点到面,时间一长自己都会有点低血糖的感觉。
叶肃在这时候沉稳又明察,他直接把大血管控制在单手下方,另一只手用电刀做锐性分离时又准又快,连梅斯菲尔德都露出了赞同的神情。
热盐水纱布在自动完成填充和取出,纪觅也开始脱手完成滑脱性大出血的处理。
她能够在瞬秒中内找到并解决裂孔洞隙,单手指节一扫便可以稳住病人心跳和呼吸,再一扫甚至能让血液停顿和放慢流速。
这手术一做就是三个小时。
等全部做完的时候,所有人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麻醉师直接累到从凳子上瘫了下去,气儿都有些喘不过来。
岑安从半夜做手术到现在,这时候也累的说不出话来,心里又隐约的有些庆幸。
听叶医生说,这种难度的手术,可能十年都只有三四例能成功完成。
他们居然真的把这个病人给救下来了。
纪灼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耳朵尖上都沾着水珠。
叶肃闻见他猫里猫气的味道,不留痕迹地避远了一点,有些嫌弃的给自己喷了点古龙水。
“话说回来,”豹子想起来了什么:“这是咱们第一次一块做手术啊。”
“而且还是跟外国妖怪——”他歪着头看着叶肃道:“那尖耳朵的银毛是什么物种?羊驼?”
“……是精灵。”
“啥?精灵?到底是精还是灵?”
“……”
等其他人都陆续回去休息了,叶肃才去找了梅斯菲尔德。
对方在喝能量饮料补充电解质,电脑里的文档还开着。
“什么事?”
叶肃先是扫了眼他的论文,然后才开了口。
“你为什么要过来?”
他其实隐约能确认答案了,但还是不够放心。
“这该问你的院长。”梅斯菲尔德把东西放下,看向他简短道:“坎贝尔,你该提防的不是我。”
“渡鸦之森的事情,和我们家族没有关系。”那双鸽子血般剔透的眼眸注视着他,声音依旧不温不火:“你做的剥离很稳,明天手术再过来一趟。”
叶肃打量着他的微表情,淡淡嗯了一声。
在离开办公室之后,他算了一下时差,给教父打了个电话。
“当年的事情?”教父的电话那边传来管弦乐的演奏声,好像还有法国人在交谈着什么:“怎么突然问这个?”
“……也是该跟你讲讲,但还是当面聊方便一些。”他抿了一口酒,随意问道:“下个月回来一趟?”
男人凝神算了下日子,答应了一声:“好,下个月四号见。”
等这两个星期忙完,他刚好带岑安回英国散下心。
“带上你那小男朋友吗?”教父打趣道:“顺便去领个证?”
叶肃垂眸笑了起来:“会带上的。”
另一边,屈尘坐在消防通道里,开始回忆迄今为止的所有细节。
他从前就觉得这两个医生太神了一些,但又没有想明白是哪里有问题。
……都有影子,而且也都是真的医生。
……从来不开车,也基本不坐电梯。
屈尘借着丢钱包的借口,刚才在监控室里把这一个月来的录像都看了一遍。
他找到的细节越多,心就越一寸寸的往下沉。
岑医生和叶医生,每天上班都不是从电梯里出来的。
他们可能直接从消防通道的门里出现,可能是从厕所走出来,有时候甚至是直接出现在了手术通道的尽头。
就和幽灵一样。
而且岑医生基本上不用上厕所。
叶医生每天起码还有排泄的动作,但岑医生甚至可以在办公室和手术室一呆就是一天,完全不去洗手间——
妖怪是直接辟谷修炼的吗?
屈尘倒在消防通道里,这时候已经被颠覆了全部的认知。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世界真的有妖怪。
也没有想到妖怪还是自己的朋友。
不……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岑安和叶肃在办公室里正整理着文档,一抬头就看见屈尘推开了门,失魂落魄的走了进来。
“求求你们。”
他看着他们,缓缓地跪了下来,开始磕头。
“求求你们……救救我师父,好不好?”
“我把我这条命给你们,你们要什么都行——我的眼睛,我的心脏,我的肾,真的,只要你们能救我师父!”
“屈尘?!”岑安下意识地站起来想要扶他,却被叶肃按住了肩。
“你们是妖怪对不对?”屈尘哽咽着开始流眼泪:“你们是妖怪吧——你们能救救我师父吗?”
“我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可他这一辈子都在做好事,他不该最后变成这样啊——”
叶肃把岑安挡在了身后,径直走过去站在了他的身前。
屈尘已经恐惧到浑身都在抖,却还在一个劲的磕头。
“我没有什么钱,道观现在的收入也全都归他们接管了——”
“叶医生,求求你,求求你——”
他再抬头的时候,刚好对上叶肃的那一双眼睛。
冰蓝色,剔透如寒川。
小道士的表情变得一片空白,瞳孔也开始扩散。
岑安走到了他们的身边,把他缓缓扶了起来。
“让他把这些都忘掉吧。”
“忘掉了这些也好。”他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