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断魂

萧让闭了眼,额际紧紧贴着她的手背,心中满是懊悔不跌。

今日山顶之上,旧恨新仇齐齐涌上他的心头,一腔妒火吞噬了理智,以至于他一时杀红了眼,满心都想着把韩烨置于死地,竟是忘了顾熙言还在旁,正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顾熙言打小生的娇软体弱,一向害怕打打杀杀,是深闺里水做的女儿家。两人成亲之后,每日朝夕相处,好不容易放下前尘戒备和他亲昵了一些,才消除了对他的一腔惧意.......他的妻子是见花落泪、对月伤怀的娇弱美人儿,他实在不该让她亲眼看见那等血腥杀戮的场面,更不该让她亲眼看着韩烨一箭穿心、浑身是血的跌落悬崖........

他分明可以护好她的,可是他没有。

萧让轻轻放下顾熙言的手,帮她掖好被子,俯身在她的唇瓣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男人俊脸上神色悲恸,望着美人儿的睡颜,喉结上下动了动,轻启薄唇道,“顾熙言,今日我不顾你的求情,执意射杀了他,乃是此生绝不后悔的决定。成王败寇,战场之上容不得一丝宽容和心软。若是今日山顶的处境对调,韩烨也定然也不会对我手下留情。”

“所以,若是你心中有恨、有怨,就快些醒过来找我算账.......别睡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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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盛京。

数日之前,盛京周边各州郡的流军接连举旗起/义,一时间揭竿为旗,云集响应,朝盛京方向泱泱而来。

太子李琮于东宫紧急筹谋部署,派京中的将士戍卫盛京城门,拼死抵抗乱军。奈何,此刻大燕的大半兵力都远在夷山,不过半日的功夫,起/义军就攻破了兵力衰微的城门,杀入京师重地。

起/义军出身草莽,无军规军纪,所到之处,皆烧杀抢掠,荼毒妇女,无恶不作。

一时间盗窃乱贼四出,盛京城中的大街小巷尸骨满地,饿殍纷纷,无家可归者、死伤亲友者、重伤残废者不计其数,坊间彻夜有人哭嚎哀叹,真真是应了“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之语。

翌日,平阳侯、定国公等人率领大军班师回朝,于京郊地界和起/义军主力相遇,经过一番血战厮杀,三军举武扬威,剗恶锄奸,将起/义军剿灭殆尽。

据坊间传言,当日肃清起义军之后,三军剑指北斗,高喊“并匡社稷,肃清妖孽”之语,声震青天,叱咤风云。

尔后,谏议大夫沈阶于金銮殿前上表,曰“今日天子脚下,盛京城中,流民遍地,居无定所,微臣愿和诸位同僚一道,贡出微薄俸禄,献出家中米粮,广设粥棚、居所,以安置流民,广施仁道。”

此倡表一出,京中的高官之家、世家大族皆纷纷于街道设立粥棚,接济那些被叛军毁去家宅,流离失所之人。为防止流民聚集,滋生瘟疫,太子李琮还亲自下旨,令太医于闹市坐诊,为流民、百姓义诊,不取分文。

平阳侯府。

一行身着甲胄的将士们龙行虎步而来,为首一人金甲红帔,生的龙章凤姿,气宇轩昂——正是萧让。

“秉侯爷!京中各城门、坊市的布防皆已到位!”

“秉侯爷!禁廷各宫门处戍卫之兵将皆已增加两倍人手!”

从演武堂出来,一路上军报不绝于耳,说话间的功夫,众人行至一处院子前,萧让微微抬手,身后众人当即噤了声。

只见高大的男人抬脚便迈入了院记门之中,空留下一众下属面面相觑。

侍卫流云躬身道,“请诸位将军暂回,此处乃是主母院落。”

自从那日顾熙言在悬崖上晕过去,已经过去了四五天了,前来诊治的太医换了一波又一波,都面露难色地道“主母受了刺激,一时难以接受,想来是神识不愿意醒来,若是强制用药刺激,只怕会损伤灵台,现下只能静观其变”。

数日过去了,从夷山到盛京,天下形势大变,而她依旧躺在那里,人事不知,生死未卜。

萧让的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凝园服侍的一众下人也皆是面笼愁云。

回京之后,顾府曾差人来请顾熙言回娘家小住,并问了几次两人和离的事,萧让只道“当时生了龃龉,和离乃是一时气话”,便悉数将其挡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