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

令狐湛侧身眄了他一眼,双眼微眯,突然心生一计。不远处就是终点,他没再犹豫,降低马速,松开缰绳,瞄准青骢马的右前腿。

马上的冯盎大惊失色,铁青着脸道:“令……令狐兄……不可,不可啊!”

令狐湛却不理会他,拉弓射丸一气呵成,金丸正中马腿,青骢马惨嘶一声,前腿弯曲跪倒在地,马背上的冯盎被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到地上,只听“咔嚓”一声,似是有骨头折断,他躺在地上惨呼哀嚎,眼泪鼻涕一齐往下淌,看着好不可怜。

这场变故发生在电光石火间,教习和侍卫一看大事不妙,连忙朝着冯盎奔过来。

这时蔺知柔正骑着流霞骠从他们身侧经过,看到冯盎的惨状,她如坠冰窟,浑身的血仿佛都结成了冰,她不明白,一个锦绣堆里长大的孩子,何至于恶毒至此?令狐湛这是要置她于死地!

冯盎在赛马时受伤,冯贵妃必定要找人算账,她要拉拢兰陵长公主,即便知道是令狐湛所为,也不会与长公主府为敌,到头来只会迁怒于她,虽说她是良民,但冯贵妃是什么人?要弄死一个举目无亲的孩童简直易如反掌!

这里面的关窍令狐湛一清二楚,他得意地看了一眼冯盎,高声道:“冯八,这回让你受点苦,改日我送你几个美婢赔礼。”

说完,他一踢马腹,朝着前面的流霜白追去,不一会儿,两匹马你追我赶,齐头并进。

眼看着终点近在咫尺,蔺知柔抿了抿唇,慢慢直起身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拉住马缰,缰绳在她掌心摩擦,生生磨掉了一层皮,她忍着剧痛关不松手,总算把马速降了下来。

令狐湛从她身边经过,饶有兴致地瞥了她一眼,不得不说这小孩生得极好,面无血色倒添了股弱柳扶风的美态,他微微眯了眯眼,只可惜这颗漂亮的头颅怕是保不住了,不然能弄进府里做个娈童倒也不错。

蔺知柔瞥见他毒蛇一般的眼神,咬紧牙关,松开缰绳,冯盎摔伤,她不可能无虞,与其交给冯贵妃处置,倒不如自己坠马搏一线生机,如此一来,皇帝问责东宫也有话可以交代。

权衡所有利弊之后,这是她眼下最优的选择,她当然也害怕,但是她不会让这种无意义的情绪干扰自己的判断。

她抬袖擦去眼前的汗,咬咬牙,两手在马背上一撑,翻身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从马下坠落的那一刹那,她竭力保护好脊椎,克制住本能,不用手去撑地,落地时让左前臂与身体保持平行。

虽然提前将马速降了下来,但是从奔马上坠落下来仍然受到极重的冲击,蔺知柔清楚地听见骨头折断的声音,然后一阵剧烈的痛楚从手臂上传来,巨大的惯性让她往前滚去,好巧不巧先于令狐湛滚过了终点线。

令狐湛方才将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既惊且怒,惊的是这竖子竟有壮士断腕的魄力,怒的是他一番算计,最后还是叫她赢了马去。

他一不做二不休,扬鞭在流霞骠的臀上重重抽了一下,黄骠马吃痛,四蹄腾跃,从倒地不起的蔺知柔身上一跃而过,马蹄擦着她的右肩,将她的衣裳扯裂,皮肉擦下了一大片。

蔺知柔的肩膀顿时一片血肉模糊,鲜血大量渗出,洇湿了白衣,她眼前黑了黑,疼得意识有些模糊,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生理性的眼泪不断往外流。

她用力咬着下唇,不能晕,她要保持清醒,至少要醒着看到韩渡,免得他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来。

令狐湛过了终点,勒住缰绳,从怀里取出那方风字砚扔在她身边,冷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蔺知柔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其实只是片刻而已,她隐约看到有人疾步向她奔来,她的眼睛有点失焦,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光影。

“蔺七郎!蔺遥!你没事吧?”她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喊她,想了想,认出来那是张十八郎的声音。

她努力张开嘴:“无碍……”

她不说还好,一开口反而招得张十八郎放声大哭起来,蔺知柔扯了扯嘴角,听这架势她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