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知柔有些讶然,崇文馆每年进一次新生,一般都在春季,这时候都已五月中旬了,能让崇文馆为其破例,想来是哪个高门华族的小公子,抑或是宗室子弟。
她来长安数月,伴随三皇子左右,京都权贵的情况基本了然于胸,刹那间便将可能的几户人家盘算了一遍,却想不出来有这么个人,不觉瞥了眼韩渡,按理说崇文馆进人,他不会一无所知,为何不曾听他提起过?
正暗暗纳闷,只听湘帘唰地一响,便见馆主韦学士带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步入堂中。
这少年生得白皙俊秀,一身文绉绉的书卷气,不知为何看着有几分面善,蔺知柔仔细回想,却是从未见过他。
韦学士向众人道:“这位是吴郡陈氏的小郎君,家中行三,从今日起便与诸位同窗读书。”
蔺知柔未曾料到她与庚帖的主人会在这里相见,还成了同窗,不由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本来陈秀桢一个寒门出身的从五品刑部郎中,其子是无论如何没资格入崇文馆的,陈三郎可以破格破例录取,是因为他庶弟的一条性命。
上回令狐湛在蓬莱宫马毬会上受韩渡挑衅,狂怒之下挥杆将无辜的陈四郎打落马下,又策马踩踏,令其重伤不治而亡。韩渡虽非有心,但亦难辞其咎,太子仁厚,自要出面弥补陈家。
蔺知柔不由瞥了眼韩渡,只见他低着头凝视着案上的书卷,便知他心里定然不好受。
害死别人兄弟的罪魁祸首令狐湛还在长公主府养伤,即便他在这里,恐怕也不会有半分愧疚。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挑唆令狐湛与她为难的二皇子,则若无其事地望着陈三郎,手中把玩着一块螭虎穿花白玉佩,嘴角如平日一般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比起狠戾暴虐的令狐湛,这个阴毒到骨子里的二皇子更叫蔺知柔齿冷。
陈三郎似乎没察觉众人目光中的好奇与向众生施了一礼:“陈某见过诸位同窗。”
众生亦回以一礼。
韦学士向堂中扫了一眼,见蔺知柔身旁有个空座,是原先冯盎的座位,冯盎因与她赛马跌断腿,至今还在家中休养,韦学士便向那处一指,对陈三郎道:“你先坐此处吧。”
又对蔺知柔笑道:“七郎,陈小郎君原先在国子监每回旬考都是第一,学问不在你之下,你们正好切磋切磋。”
陈三郎背着书囊走到座位前,蔺知柔起身作揖:“日后有劳陈兄指教。”
陈三郎还以一揖:“不敢当,还望蔺贤弟不吝赐教。”
韦学士看着两人,一个是他得意门生,一个是国子监祭酒的爱徒,两人坐在一处便如两株琼树,实在是赏心悦目,不由捋须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