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禹宸一直紧紧盯着梁王与明珠的交流,听到这句话后眉头却皱得更紧。

什么叫没有久居深宫的沉郁?好像明珠在这宫里就合当郁郁不乐似的!

虽然心中这么想着,但赵禹宸这些日子与苏明珠的日日相处还是有些用处的,他也仿佛察觉到了身旁明珠的动摇,心下隐隐更泛起几分不安,当下面色更沉:“既是一时疏忽,日后便该当心。”

梁王释然一笑,拱手应诺,这才又发觉手上的锦盒一般,重新向着方太后转了过去,这次却是径直将锦盒放到了太后的贴身大宫女半屏的手上:“太后千万收了才好,不然臣弟实在是难以安心。”

梁王乃是文帝最是偏心的老来子,其内库里压箱底的宝贝,临去之后几乎都留给了当初还不懂事的小梁王,一国帝王的一生积累,自然是件件讲究,无一不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奇。

便如同此刻这盒内的凤冠,点翠为底,金丝镶边,中间密而不乱的镶嵌着各色玉珠宝石,组成了一只燕燕于飞的彩凤,彩凤口中衔着一串雀卵大小的夜明珠,个个都是一般的大小,莹润饱满,日光之下,五彩斑斓,直晃的人心头发慌。

身为女子,谁不爱这亮闪闪的贵重首饰?更莫提方太后一进宫便遇上了先帝那样的性子,掺金绣银的衣裳不敢穿,帷帐上的刺绣略多些也不敢挂,唯恐被说铺张奢靡,不堪国母之位。正是最青春美貌的年月,却不得不素衣简服的简朴了半辈子,心内遗憾自是不必多提。

此刻见了这凤冠,她虽方才就在一直推脱,但心内却已忍不住的思量着,这样的凤冠,若是能留给宝乐大婚时穿戴,想必定会耀眼的很,心下其实早已意动。

此刻见梁王这般坚持,方太后便也终于松口应了,她是梁王的长嫂,之前又与这位小叔子从不接触,本也谈不上什么间隙,此刻收了这么一份重礼,又叫梁王满面真诚,口口声声的“长嫂如母”说着,一时便当真露出了些母亲的慈爱一般,面色也难免愈发温和了起来,问起了他景山守陵的辛苦。

即便提起守陵这般的清苦之事,梁王亦是毫无阴晦自哀之色,只不急不缓的介绍起了山上亲手耕读的平实野趣,清静自得,在他的口里,湖光山色、山岚清泉,春播冬藏,怡然自得,只连东陵门前的镇门石兽都透着一股可爱憨实,别有趣味。

能将原本平平无奇的事说的妙趣横生,算得上是梁王的另一项本事,方太后久居深宫,听着啧啧称奇,苏明珠虽然明知梁王乃是厚颜无耻之徒,但此刻却也忍不住分出了几分心神。

只有赵禹宸,因他登基之时是亲去帝陵里送丧且祭祀过的,自然知道景山是何情形,此刻看着他这般装模作样,蛊惑人心,心下却不屑之余却越发凛然戒备,又不愿见他这般说个不停,几句话后,便打断了,只叫他入座,又示意魏安开席。

魏安早已在一旁等待许久,见状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拍了手,廊下小内监们便依次而上,打上食盒,奉上了一道道菜式,其中最显眼的,便是赵禹宸前几日听的食指大动,特意叫做上的一到清蒸大黄鱼。

【哎哟哟这条鱼长的好哎,个大,公鱼,送的时候也正好!没遇上母鱼还没松了子!要是再迟一个月就不行了,没瘦也松了劲儿了,倒是肥了母鱼,拿来红烧最好,清蒸就比不上公鱼这个柔韧劲儿,正好正好……哟?淑妃?怎么到这会儿,还当不来了呢!】

赵禹宸正细细听着魏安的心声准备开食下饭,不妨却听到了这最后一句,他顿了顿,回过头去,果然便看见了董氏正款步而来。

自从前几日董淑妃被明珠说了“化腐朽为神奇”之后,淑妃也不知是气是冷,就在后来的倒春寒里有些不舒服,赵禹宸也没心思去多留意她,只吩咐太医照看,仿佛是还未大好。

因着这般缘故,今日这家宴虽也派人告诉了关雎宫,但他也只当淑妃不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