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因着家里立功,这是不是也太过了点?还是董家那边真的出了事……这都好到想找事都寻不着理由的程度了,总觉着有点心虚呢……】
这么想着,苏明珠砸了砸嘴,决定再试探试探,便故意去捡了两串蘸满了酱汁的烤鹿肉往赵禹宸的手里塞了过去,大咧咧道:“陛下你怎的不吃?快尝尝这个!很不错的!”
早已将对方心思听了个透的赵禹宸面色微妙,手上因此沾染上的污渍也是丁点儿不生气,格外好脾气的转手又给了魏安:“去,拿刀子切下来,用盘子呈了再给朕送回来。”
【哎呦,还当这个也赏给咱家了!白高兴了……】魏安心里叹息着,面上却是丁点儿不露,手脚麻利的剔了签子,用小瓷盏呈了上。
赵禹宸这才拿了竹箸夹着,慢条斯理的入了口,咽下之后,点了点头:“贵妃说的是,的确别有一番滋味。”
嗯?
苏明珠觉着更不对劲了,顿了顿,她便又换了一个话头:“唉……可惜咱们董淑妃病了,若不让,真应该把她也请过来,这烤肉,正是人多了才热闹呢!”
赵禹宸的面色平静,又是一点头:“贵妃说的是,可惜了。”
苏明珠便又是一滞,不死心的将将话说的越发嚣张过分了些:“还是算了,淑妃惯会装腔作势,拿自个当仙子下凡一样的,陛下喜欢,本宫可瞧不上她!”
赵禹宸扭头过来看她一眼,目光里闪动着早已看明了一切的亮光,竟又比刚才认真的再点了一回头,一本正经道:“有理,贵妃诸事通透,朕远不及也!”
……
……
苏明珠放弃了,她闷闷的低头咬了一口清爽可口的烤春笋,觉着自己有些不想说话。
还是赵禹宸看出了明珠的郁卒,便忍不住的一笑,低声开口道:“之前你一直不信朕,总疑心朕是因着苏家军功,才敷衍偏宠,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翻脸无情,再如以往一般受人蒙蔽。”
“以往是朕识认不清,对你诸多误解。好在,朕得祖宗庇佑,到底还未一错到底,朕如今已然知道,淑妃,连带董家一并,都不过是些不忠不义之辈,与你,与太尉,都不如远矣,”
赵禹宸一句句,说的不急不缓,如此刻穿林而过的春风平和轻柔,又似修竹一般的坚韧:“你自小通透,应当能看出,朕绝非并非虚情假意,故意欺瞒,你若仍旧不信,亦或意难平……也是人之常情,朕也怪不得旁人。明珠你都只看日后,朕也等着日久见人心就是了。”
苏明珠的确是能分得出的,他与赵禹宸自小相识,见过他的真心,也受过他的假意。
不论是不是因为董家当真出了事叫他心生厌恶,但此时此刻,她却当真能瞧得出赵禹宸的诚心,只差将十二分的真心都拿了出来一般。
苏明珠的手心一动:“陛下若能早日如此,也不至于……”
只是才说到这,苏明珠便又忽的停了口——【罢了,这个时候说这些干什么?】
想罢,苏明珠摇摇头,并未理会这茬,只开口道:“陛下用不惯这些,不如回榻上坐着,我叫小厨房里再上一份正经晚膳来。”
赵禹宸并未多心,只是看着苏明珠和缓了许多的面色,又听她还特意照顾他的胃口的话,便觉已是有了转机,当下心内也是一松,只笑了说了一句“贵妃有心”便也顺势起身应了。
之后赵禹宸回了罗汉榻上,终于能如往常一般,规矩却自在的用了一顿正经晚膳。
苏明珠一个人在小案上吃的无趣,便索性叫了白兰过来陪着她,赵禹宸却也仍旧不恼,非但没像以往一般说什么不合规矩,在白兰谦让之时,甚至还带笑也一并劝了几句。
只不过赵禹宸却还是一直不错眼的盯着苏明珠,若是那等不好克化的东西,至多瞧着她吃上三口,便会寻了各种理由叫魏安撤下去,最后苏明珠又想再要一份冰碗时,他也是好声好气的劝了,最终只勉强给了她一碟子在井水里浸过的果子甜甜嘴便罢。
就这般,两人在这竹林里一面各用各的膳,一面有一句没一句说着些闲话笑谈。
虽并没能把酒言欢,一并笑闹,但却也再没有从前的针锋相对,嫌恶敷衍,甚至于隐隐的,都也有了些求同存异的和谐之感。
转眼便过去了一个时辰,月出西方,天色也都昏昏的暗了下来。
“眼见着到恶五,外头虫蚁多,你殿里那些花儿,白日里瞧着倒极好,夜里还是都挪出去罢,指不定便生出什么毒虫来,咬了你不是顽的。”
到了离去的时候,赵禹宸站起身,一面披上了来时的广绣长袍,一面还扭着头,与苏明珠交待着。
在一声素色直缀的映衬下,月光之下的赵禹宸显得比实际更小了几岁,恍惚间,倒有些像是她小时候要钻进苏府花园的草丛时,六七岁的赵禹宸便也是这般一面跟在她的身后,一面还带着些奶音里却满是担忧:“你慢着些呀,这草长的这般高,叫虫蛇咬了,不是顽的!”
不过从回忆里回过神后,苏明珠便忽的记起来,他刚入宫不久时,同样的在殿内摆花儿,同样是赵禹宸,便对她训斥过“堂堂贵妃,这花儿却是毫无讲究,想摆什么便摆什么不成?色过!香乱!太过轻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