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不见

“姑娘。”抱琴不知道元春姑娘怎么突然满腹怨气,但她小心翼翼地提醒着,“再过半个月,姑娘就要出门子了,老爷不是个能顶事的,珠大爷又到了王家,珏二爷和环三爷,还有探春姑娘都还小,还需要姑娘和珠大爷的照顾啊。”

说句不好听的,姑娘那有本钱跟人家置气呢。

“罢了。”抱琴这话也稍稍唤回了元春的理智,她一个无母,父亲又出了家,只能依仗伯父怜悯而过活,那有那本钱为母讨个公道呢,况且……

想起几个弟妹,元春也不由得一叹,几个弟妹都养在贾李氏膝下,确实由不得她任性。

贾元春挥了挥手,让抱琴退下,摊开了纸,一字一句将自己所查之事写明。

如果要是再多给她些时日,说不定还能把事情的真相查个水落石出,不过可惜的是她时日不够了,婚后她马上得跟着夫婿去东北,这事也只能托着大哥帮忙了。

贾元春抱着遗憾上了花轿,嫁去了东北,从此之后,几乎不曾再回过京城,无论贾李氏再怎么唤着,贾元春始终不肯回京见她最后一面,弑母之仇,养育之恩,最后化为一世不见。

京城王家书房之中,贾珠拿着贾元春临走前留给他的信件,细细读了一遍又一遍,微微一叹。元春在二年前便入了宫,所知不多,但他知道的倒是比元春所察到的略多一些。

秦可卿进门之时,着实让贾家上下为之一惊,不只是她的容貌之艳,比起敏姑姑还要好上数分,再则,便是因为她的嫁妆丰厚,全然不似一个六品官之女。

以贾家之富贵,怎么会察不出秦可卿的嫁妆里有好些内造的首饰吗?只不过当时宁国府里隐隐出一种说法,说是贾珍当真喜欢这个继妻,深怕秦可卿嫁妆少了,被人取笑,特意私下给她添了妆。

因着贾珍好色的性子,再加上秦可卿嫁妆也是要带回贾府里的,大伙也就没起疑,但如果不是呢?

贾珍为人虽然不怎么样,但他是敬伯伯唯一的儿子,其妻便是贾氏一族的宗妇,宗妇的位置可不是那么易坐的,再想想秦可卿这些年来做的方方面面让人挑不出半个错字,其气度甚至比做为荣国府的嫡长孙女的妹妹还强些,这就有些不合理了。

贾珠微微沉吟着,他想的比元春更深一层,废太子虽死,但因为废太子是太上皇元后嫡子,朝中因为嫡庶之别,仍忠于废太子之人不少,娶个废太子之女,算不得什么,不过……就怕宁国府有些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贾珠敲着桌子,眼眸微眯,按着妹妹所言,圣上是个慈善之人,怕是也知道了废太子之女嫁入宁国府之事,只是不知道圣上是否猜出宁国府的心思了?他和元春深受圣上大恩,眼下又是圣上推行数理化取代科举制度的重要时刻,万万不能让那些小人误了圣上的大事了。

贾珠想的入神,便没注意到王熙鸾端着点心进来。

“怎么了?”王熙鸾见贾珠拿着元春寄来的信件长呼短叹,笑问道:“舍不得元春妹妹吗?”

王熙鸾和贾珠、元春自幼一起长大,自然明白贾珠和元春不但是双胞胎,而且又相依为命多年,感情极深。

她叹了口气道:“其实元春妹子也犯不着嫁这么远,我爹把公公压得死死的,绝对不会让他再出来了,元春妹子又何必特意嫁到这么远之处呢?”

所有的人,包含王熙鸾在内,都认为贾元春之所以非要嫁到东北这么远的地方,是为了躲避贾政夫妇,这话虽然有些不好说明了,但以贾政夫妇的性子,大伙也都是明白的。

贾珠摇摇头,旁人只道妹妹是为了躲父亲,但事实上,妹妹是为了躲避老太太,一个是弑母之仇,一个是养育之恩,怪不得妹妹为难了。

见贾珠面色哀伤,王熙鸾又劝道:“元春妹妹嫁的那户人家虽然远了些,不过我请父亲帮忙打探过了,人品当真是个好的,圣上这次也是用了心了。”

贾珠点头道:“皇恩浩荡,这些年来要不是圣上照顾,我和元春妹妹的日子也不会这么好。”

王熙鸾点头道:“这是自然。咱们都该好好感谢圣上呢。”

自从圣上亲自帮她和贾珠主婚,又一力阻止了好些伤害珠哥哥的流言蜚语之后,王熙鸾就成了莫故的脑残粉,总之圣上说什么都是对的,圣上说什么都是好的。

王熙鸾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有意外放吗?”

不只是贾元春远嫁东北,这些年来,贾珠也一直想谋一个外放之职,究其原因……一样是为了躲避贾政,毕竟做为贾政的嫡长子,那怕贾珠‘嫁’了出去,但贾政如果有什么要求求到他头上之时,他还是很难说个不字。

她顿了顿道:“父亲说这外放虽然可以避得了一时,但避不了一世,而且有碍前程,而圣上近来要招秘书助理什么的,倒是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