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莺燕楼中贵公子

墨伐 泊梒 2461 字 7个月前

三师姐走了,她什么也没带走,哪怕是一件贴身的衣物。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或许包括诸葛文武?牧空蓝问得时候,诸葛文武只是淡淡的说道,她自有她的去处,姊静向来乖巧,心地善良,且遇事冷静,她既然选择与师兄弟不辞而别,或许有她的苦衷,她会回来的。小五也已经长大,秦苏也已入了知命,今时不同往日,规矩也可破破。想下山的自然可以四处走走,或许对他们的修行更利于参悟。其实诸葛文武知而不说,姊静离开时特地去了趟白马尖,只跟师傅说了句,请师傅允许弟子下山行走,弟子也该回去看看他了,诸葛文武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墨影回到自己的房间,人显得有些低落,走到桌前,想要倒杯水喝,壶下压着书信一封。打开一看,是姊静三师姐的笔迹,娟秀的字迹在纸张流落:“小师弟,师姐害怕离愁,就如山川的泥土慢慢掩埋了河流,美丽的云朵也会被风吹走,你长大了,师姐高兴而又惶恐。我曾希望你慢一点,再慢一点,这样我会陪伴你更久一点,可雄鹰终究要飞向苍穹,哪怕是漫长的黑夜,哪怕无边的浩瀚。你注定有你要走的路,师姐不愿去说珍重,师姐走了,想我的时候记得姊静最爱那淡淡地紫色……”墨影握着纸张的手有些颤抖,他何尝不懂,从小就生活在天人相隔的痛苦中,所以他宁愿去看一匹狼,也不愿意和师兄们多待一会儿,那种被亲情包裹得越严实,分离是一种词语也写不出的心痛,何况没有人知道,他的路是否真的有明天?墨影没有落泪,将信笺小心折起揣入怀中,他明白师姐的心意,也不会忘记姊静喜欢那淡淡的紫色……看了看屋子里熟悉的一切,轻轻关上门,走出厢房,拉起长廊中等候的嫣衫衫消失在已是入夜的夜空………………而此时的洛阳城百里外的临河镇。沿着皇城而下的洛水依旧冰封,两岸三月里的垂柳刚冒出的新芽也被冰凌子包在了其中,垂于河面,似是对生命的考验。路面的积雪已被镇上的人清理过,露出历史的青石板,临街的铺子稀稀散散的亮着些灯,行人走在昏晕的光线里,摩擦着地面发出一些断断续续的声响。一家名为莺燕楼的青楼里,却是灯火通明,一楼那浑身散着贵气的公子哥,在莺莺燕燕中已是斜身醉步。而二楼那天价闻名的醉美厢房中,一名男子端着手中的酒杯,眼睛注视着这莺燕楼里的头牌,竟不为所动。而这位姑娘却不敢去惊扰他半分,只能安静的站在男子的面前。她虽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但漂亮的脸蛋上好像却写满了担惊,也不知她为何如此惧怕这位公子?或许是他那黄金色的面具?或许是他那冰冷得目光?也或许是他那手中的酒杯?他看了很久端在手中的酒杯,也不饮,只是静静的看着,像是心事万千,又像是矫情做怪,浪费这良辰美景……传闻说这醉美厢中的女子光是瞧上一眼就得白银千辆,更别说是单处这厢房之中,至于那鱼水之事就另当别论。良久,他放下手中的酒杯问道:“柳絮儿?”“是。”女子答。“能歌善舞?”“是。”女子再答。“你属鼠?”“不是。”女子又答。“我也不属猫。”这公子说完他的眼睛中少了些冰冷,多了些平静。“你可以跳支舞,但不要吵闹到本公子。”柳絮儿快速的看了眼眼前的面具公子,只觉这个人很奇怪,可她别无选择,只能照办,虽然她是这莺燕楼中的头牌,但老板的吩咐她纵然花容月貌也不敢忘……这时,门外响起了两下敲门声,没等公子回应,门就被推开了,埋于雪中的玄野走了进来,径直走到面具公子的面前坐下。刚要开口,这位奇怪的公子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给他递了过去。玄野接过酒杯,一口将酒倒入了口中,才说道:“凉了些!”公子点了下头说道:“酒放得太久了会凉,有些事放得太久了会忘。”玄野不语,心中开始不安起来,他虽为大修行者,可他却比任何人更清楚,眼前的这位公子,不显山不露水,修行绝不在他之下,而且对于他来说,你再牛的修行也只能给自己留着逃命而用。他有些害怕,他从未感觉到原来自己的无量境是如此的不堪,先是一个不知名的老者,再就是眼前的这位公子。玄野清楚公子所说何事,小心翼翼的说道:“当年的事情应该不会有什么纰漏。”面具公子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的冰冷,他看着玄野说道:“是么?可你为何如此犹豫?你的心跳和你进来的时候截然不同,应该不是我要的答案。”玄野没有想到,他竟然能看透自己的内心,额头已经开始渗出了汗滴,在这醉美厢中,他甚至感觉到了死亡的讯息。“放松些,我不会杀你,我只想知道,五年前你有亲眼看到血煞刀三杀了那孩子吗?”面具公子问道,语气变得平和了许些。五年前那断山崖上的往事在玄野脑海里快速的闪过,片刻后他说道:“当年公子命我和血刀门血煞刀三督办此事,我们杀光了所有的人,唯独有个孩子被刀三挑断了手脚筋时,大批狼群侵入,我们就直接撤退了。”“这么说,你们没有亲眼看到那个孩子的死?”面具公子冷冷的说道。“没有。”玄野答。“那么他还活着?”面具公子冰冷而肯定的说道。“不能吧?一个十三岁手脚皆废的孩子不能吧?那么多狼。”玄野说道。“你在问我吗?不能?一个无量境界的佼佼者怎么会被一个老头活生生的埋于雪中?为何最奢华的莺燕楼不在皇城?最烂的酒到了这里却说成上好我又为何戴着面具在这里欣赏这没有音乐的舞蹈?”这些有关系吗?玄野顿觉莫名其妙,思绪飞转,也找不到一点关联,更不知如何回答面具公子的问题。而公子却瞟了眼还在跳着舞的柳絮儿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坐下,才又开口道:“与其说是宿命,还不如说是实力不够,这都源于当年你们办事不周!”面具男子说完冷冷的瞪了玄野一眼,玄野当即如坐冰窟,连忙起身低头说道:“属下知罪,还望公子开恩!”而见惯了多少达官贵人的柳絮儿也连忙起身低下了头,她自己都不知为何,只觉这位公子身上的霸道之气让人窒息。公子又指了指桌前的凳子,示意柳絮儿坐下。然后说道:“你回血刀门传我的令,查出这几年血煞刀三所在何处?既然那个孩子没死,那就给我去查,我要结果。另外告诉血刀门门主闻人血,说我师父地连宫已经出了天相阁幽禁之所。”说完公子挥挥手。玄野弓着身子退去,醉美厢房中的烛光瞬间就熄灭了,什么最烂的酒,什么美丽的女子,都化成了一句话:“本公子是不是吓到你了?哎!我不属猫,来!让本公子好好疼一疼你……”玄野出了莺燕楼,看着厢房中漆黑一片,心中不由暗骂了句:妈的,你个让人胆战心惊的禽兽……摸了摸自己油光锃亮的光头调头就走,他可不想在这里多留半刻,何况他根本不敢。摸完光头的手刚一放下,眼前的两个人让他瞬间眯起了双眼。他眯成一条缝的双眼似是要将身前不远的两人看透。一个年轻脏兮兮破破烂烂的乞丐,身旁跟着一个小和尚。“这是什么组合?”玄野心道。怎么这个小和尚身上有着很强烈的修行气息,小小年纪,看样子修为还不低。这年轻人是谁?这个小和尚又是谁?玄野眯着双眼向前走去,在与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他迅速转身问道:“小乞丐领着小秃驴,你们这是要去莺燕楼?”年轻人未理会,小和尚虽有些不爽,仍旧双手合十说道:“路过此地而已!”“去往何处?”玄野冷不丁的语气冰冷了几分。“去该去之处!”小和尚答。“该去是何处?”玄野冷冰冰的再问。年轻人突然抬起头,露出那故意弄得脏兮兮的脸说道:“无处可去,寻一破庙留宿。”玄野一听,倒也没有追问,心想一个小和尚,一个乞丐你们也只能找间破庙留宿了,怎会去莺燕楼打扰到公子?看来是自己多心了!他本想动手试探下这个小和尚,但想想楼上的那位主,还是算了,这货可开罪不起。于是顺口说道:“往东五十里地,有间破庙,可留宿。”“谢谢!”年轻人道。玄野没有客气,突然脚下一动,在空中留下无数道残影,人已相去甚远了。小和尚盯着他离去的背影说道:“无量境界,念师!”然后朝着玄野所指的方向走去。年轻的乞丐赶忙追上,问道:“玄子,何为念师?”玄子瞪大了清澈的双眼看着乞丐说道:“你又不修行,没法跟你解释晟子,把手给我。”说完就拉起了晟子的手,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清澈的双眼注视着前方,慢慢得握紧的两只手交叉处开始泛着紫色的光晕,随后开始蔓延,接着身体开始慢慢离地,四周元气波动发出一些“噼啪”的声响,待身体离地面五尺左右时,玄子身子往前一倾,拉着木子的身体竟犹如射出的炮弹一般疾速前去。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两个人的眼前出现了一座破庙。玄子才松开了晟子的手说道:“这就是念师。”为便于行走,晟子弄得脏兮兮的脸上有些惊恐,还有些兴奋,他看着玄子的小光头说道:“玄子,你可真厉害!”玄子俏皮的回了句:“我只是不想露宿街头。”晟子意犹未尽的又问道:“那你跟那个大光头谁厉害?”玄子都没有思索的说道:“他厉害,我还不能做到念动身动!”说着话两人一起走进了这间破庙。这破庙虽破,倒也有两处能让人歇息的角落,看来是过往赶路人歇脚留下的。三月里下雪天的气温如冬一般寒冷,尤其是雪后的晴天夜晚,玄子倒还不觉,但看着晟子已经有些发抖的身体说道:“拾些枯枝杂草,咋们生点火吧,我可还得陪着你走到别山呢!”晟子不多话,开始忙碌起来,他好像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存方式。火堆释放出来的热量足够暖和两个人的身体,围坐在火堆旁,玄子看着晟子刚用白雪洗过的脸不由说道:“师父说你的脸很干净,真的很干净。”晟子笑笑,不答。将怀中的一些干粮拿出来递给了玄子,又将拾枯枝时发现的破罐放在了火堆旁,然后将干净的白雪倒了进去,化成水后,倒掉。再将雪倒进去,当水面开始冒着白气的时候,才用来饮用。玄子看着晟子这熟练的技巧,不由得心中对他生出了一些好感和佩服。他没有问过师父他是谁?也没有问过晟子到底是谁?但既然师父让陪同上路,肯定有师父的道理。想到这里,玄子心情有些低落了起来,他有些想家了,虽然才离开,外面的世界确实很新鲜,但他还是想白马寺,想师父了,往日里这个时辰自己正跟着师父翻阅经文,说着话呢!晟子望着玄子,微微笑了笑,把身子挪了过去,让小玄子将脑袋放在自己的大腿之上,然后说道:“想师父了吧?睡上一觉就能见到了。”玄子没有回答却突然问道:“晟子,莺燕楼是干嘛的?”晟子微微一怔,还是答道:“莺燕楼乃风月之地,就是人们口中说的拨云撩雨,颠-鸾-倒-凤之事。”“奥,什么是颠-鸾-倒-凤?”玄子年小,眨巴着双眼问道。晟子直觉两眼发黑,这问题怎么回答?思索了下说道:“顺序颠倒,错综复杂,难以解释,你长大了自然能懂!”玄子一脸的懵逼,心道:“这说了跟没说不一样嘛?”如是又问道:“脸干净和信仰有什么关系?”晟子答:“没关系!”“那师父还说你的脸很干净,信仰也很干净?”晟子笑而不语,其实他自己知道,一切皆因为自己心中那份最执着的梦想。即使比三灾六难还大的灾难降临在自己的身上,也不可能改变他心中的信仰,只有信仰才能让他再度回到那个本该属于他的地方……“想什么呢?”玄子的问题很多,别看他修行境界之高,但他毕竟是个孩子。晟子答道:“没什么?对了,玄子你六岁就跟随师父,你的父母呢?”提到自己的父母,玄子就两眼茫茫,他摇摇头说道:“不知道,应该死了吧!听师父说,他是在断山崖下捡到的我,当时我被挂在一棵松树之上,哭声惊扰了师父,才把我带了回去。”晟子没有想到玄子竟有这般惨的过往,伸手摸了摸他放在自己腿上的小光头,问道:“你六岁前的事情还记得么?”玄子两眼望着破庙结满蜘蛛网的顶面说道:“很模糊,只记得家很大,父亲很忙,有个大哥哥经常会抱我,可我已经想不起他的样子了。”也难怪,一个六岁的孩子,能记得住多少?晟子有些难过,他讲道:“以后我陪着你玄子!”玄子心中流淌过一股暖流,他突然说道:“人不该太忧伤,忧伤的人会看不到希望。另外我看那个大光头不是什么正良之辈。”“你怎么知道?”晟子问。小玄子将枕在晟子腿上的脑袋抬了起来,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他修行境界极高,瞬间就能做到念动身动,眼神冰冷,说话嚣张,却又不为难我们,迅速离开莺燕楼,只能说明那里面有他顾忌的人!”木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小玄子问道:“这么厉害的?是不是想多了?为难一个乞丐和一个小和尚?”“我从小阅经文无数,聆听师父教诲,所谓相由心生,我不会判断错,而且这个大光头我总感觉有……”玄子后面的话没有讲完,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双脚一用力,身子就往门口的方向蹿了过去,在破庙中央的位置,忽然又停了下来,然后急速后退,在木子身侧的位置单手往空中一抓,只见他的手中竟然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这匕首在火光下闪着寒光。“谁?如此歹狠毒?路过此地,我们与你无冤无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