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铮的视线就落在郑家贤的绸衣下摆处,浅青色的袍子上好几个大脚印。
“嘿嘿,嘿嘿嘿。”郑家贤到底也是个秀才,这般没形象,也有些尴尬,他徒劳地将衣摆朝后头藏了藏。
方铮收回视线,低头写下药方子,“去找一家还没关门的药铺,这药今日就要喝一顿。”
“好,好。”郑家贤宝贝似的将药方子接过来,正要往怀里收,却被另一只手抢了过去。
吴兴正内疚着,他说:“郑兄,你现在这般不好出门,我去给你买药。”
“那也成,小佟,你给吴兄拿些银子。”小佟是郑家贤的书童。
“不用的,我还有。”吴兴说着,就往外走。
周掌柜却在他身后开口,“请等一等。”
“天已经黑了,外头的药铺都已关门,若是这位公子放心,就让二牛带你去,我与一家药铺掌柜的熟识,二牛去叫门,他会开的。”
周掌柜好心,吴兴自然不拒绝,他赶紧道了谢。
既然郑家贤没有性命之忧,方铮没打算多呆,他起身,准备上楼。
周掌柜却上前几步,他欲言又止地看向方铮,“这位公子请等一等。”
从方铮写那封信开始,周掌柜就一直暗暗观察方铮,他比二牛打过交道的人更多,看人也不说十分准,也是七八分,周掌柜知晓方铮虽年纪不是最大,却是这些人的核心,且此人心思缜密,又极为聪明,他对方铮十分的客气尊重。
“这位公子,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公子能答应。”自己贸然拦下方铮,周掌柜觉得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过为了儿子,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我有一小儿,以往身子都很好,可不知为何,这段日子总是咳嗽气喘,有几回甚至晕过去,差点就救不回来了,这县城的大夫全都看过了,可却无一人知晓病因,我本想着过两日带他去荆州,今日恰巧遇到了公子,我观公子医术高超,不知能否请公子帮我儿看看?”
“今日我没空。”来回去一趟周家,方铮不放心冯轻一人呆在客栈。
“没事,没事,明日也可。”周掌柜小心翼翼地看着方铮,方铮如今是他唯一的希望,别说等一夜,就是等一天两天,甚至十天八天他也愿意。
周掌柜本是个正直心善的人,面上也是一直带着笑,整个人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因儿子病重,他这段日子吃不下睡不着,衣裳穿起来都空荡荡的,更别提那一脸愁容。
“好,若是令公子无法出行,我便跟你去一趟,若是他能走动,便将人带来客栈。”方铮难得说出一整句话。
“好,好,好,他虽身子虚,可这几日稍微好些,还是能走几步的,我明日一早便将小儿带来,多谢公子。”周掌柜目送方铮上楼。
方铮点头,上了楼。
方铮走后,周掌柜松口气,他满心好奇,问:“这位公子好气魄,不知姓甚名谁?”
提到这个,郑家贤来了兴趣,他感觉身上的疼痛都轻了许多,“掌柜的,你有所不知,我方兄可是这个。”
说着,接连竖起了两根拇指。
“此话怎讲?”
“方兄去年可是咱清丰县的案首,就连学政大人都夸赞,更别提县学那些先生了,我们去县城,那是听学,方兄去县学,那是跟先生谈论,若不是方兄不愿,先生都恨不得让方兄给我们多上几课,你别看方兄性子冷淡,可我们同窗若是有不解之处去问他,他从不藏私,这回我们几人也是有幸能跟方兄同路。”提到这个,郑家贤又是一阵庆幸,“这回要不是方兄,我恐怕都不能活着出来,更别提去荆州了,方兄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提到方铮,郑家贤滔滔不绝。
周掌柜小心问:“去年考过院试,今年就参加乡试记?”
“可不是,我们先生可是说了,以方兄的本事,若无意外,过乡试那是绰绰有余的。”郑家贤得意地说,就跟先生夸的是他自己一般。
周掌柜视线转向张吉恒跟金亮。
两人也点头。
“我滴个娘啊。”周掌柜都忘了悲伤,他咂舌,“那我这客栈说不得还住过一个解元呢。”
“那可说不准。”郑家贤赞同地点头,“总之,方兄的能耐我们知道的也只是一小点。”
当初那祝宏可不就是嫉恨方兄,这才自寻死路的吗?
因着祝宏这事,县学里许多同窗都议论纷纷,有人同情方铮,自然也有人同情祝宏,而那些人暗地里对方铮指指点点,课上课下也有意疏远。
当然,方铮从不在乎罢了。
郑家贤撇嘴,有些看不上这些人。
平日里他们可没少找方铮解答问题,一旦人家有了事,便落井下石,真真是小人之举。
再说了,郑家贤可不觉得方铮有错,君子有仇必报。
周掌柜再次抬头,看着空无一人的楼梯口,心里期待比方才多了。
他一直等到吴兴跟二牛带回了药。
“郑公子,你觉得这药效如何?”一直等到药熬好,又看着郑家贤喝下去,周掌柜迫不及待地问。
“周掌柜说笑了,我药才喝,药效哪会这么快?”郑家贤胖乎乎的脸上青紫让人看着发笑。
周掌柜也是太过急切了,他说:“那郑公子先去休息,明日一早再跟我说说。”
方铮不在,冯轻也睡不着,索性就着灯光看书。
听到敲门声,她揉揉眼睛,放下书。
“相公,如何了?”方铮进了屋,冯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