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父亲的影像反复回看了数遍后,段泽红着眼眶上前告别,然后结束了回放。
他又来到了父亲的墓地,望着墓碑一言不发。
闫王再一次出现在他背后,说道:“你父亲是个好人,我并不想带他走,但他的时候到了,我也没办法。”
段泽转过身,问道:“什么叫带他走,你说的什么意思?”
“我说过了,我叫阎王。”
“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不简单,可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是阎王。”段泽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惊讶,“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反正就算我求你,你也不会把父亲还给我。”
“你说得对。”闫王说道:“他的寿命已尽,这是无可改变的。”
段泽拿出万能遥控器,盯着它看了许久,眼中泪光闪烁。
良久后,他叹了一口气,再度按下了快进键。
这一次,他不是想跳过什么,只是失去的东西太多了,他想经历一点高兴的事情。
镜头一转,遥控器带着段泽来到了儿子的结婚现场。
他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听到司仪在台上说道:“各位,我们有请新郎的父亲徐浩先生讲几句话。”
段泽走上台,站到话筒前。
时间过得真快啊,当初闹着要看动画片的小孩,如今都成家了。
“唔。”他心生感触,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好在有儿子带头给他鼓掌,一众宾客也随着鼓掌。
片刻后,段泽终于开口了,声音带着些嘶哑,“我很庆幸自己没有错过儿子的结婚典礼……”
他说了一番发自肺腑的话,虽然没有刻意催泪,但结合他的经历,依然让人十分感动。
看完这一段,首映礼现场的观众又一次红了眼眶。
等段泽说完,接下来就该新郎新娘交换戒指了。
看着两人交换完戒指,然后在宾客们的起哄声中接吻,段泽发自内心的为他们感到高兴,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呃。”
忽然,他闷哼一声,伸手捂住了心脏的位置。
大悲大喜之下,他的精神和身体都有点扛不住了。
段泽撑住一旁的桌子,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可咬牙坚持一会后,他还是没能挺住,身体重重倒向了桌子,然后滑倒在地上。
……
画面一转,一间充满未来科技感的白色病房内。
段泽从病床上醒来,鼻子里插着氧气管,面容憔悴、脸色苍白。
闫王站在病床边,看着他的模样,调侃道:“没想到你会高兴成这样,连血管都爆了,还好这个年代的医学足够发达,要不然你就得去我那儿报道了。”
段泽扯动嘴角,虚弱道:“你为什么要给我遥控器,为什么要害我浪费整个人生?”
“不是我和遥控器害了你,是你自己害了自己。”闫王认真道:“其实你始终过着自己选择的人生,你在认识我之前,即便没有遥控器也一直在快进你的人生,不是吗?”
段泽缓缓摇头,喘息道:“这不是,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闫王还想说些什么,但又看了看门外,“好吧,你的儿女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家人谈话的时间了。”
说罢,他走向了门外。
没过一会,段泽的儿子和女儿走了进来。
“爸,你醒了!”
“爸,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见到段泽苏醒,两人都很高兴,和他聊了起来。
当然,更多时候是儿子和女儿在说话,段泽只是默默倾听。
聊天过程中,观众们渐渐知道段泽晕倒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把他送往医院后,女儿在医院里守了几天,坚持要看到他醒来才肯离去。
儿子还在忙于一个大型项目,却也隔三差五抽出时间前来看他。
聊了一阵,两人看段泽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想让他多休息一会,于是准备暂时离开。
分别时,段泽问起了儿子的结婚蜜月如何安排行程。
儿子却说最近的工作很忙,已经取消了蜜月,留到以后再说。
见到儿子即将走上自己的老路,段泽勉强打起精神,想要劝儿子改变想法,“不,不,这对你老婆不公平。”
儿子不以为意,说道:“爸,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我眼下的工作比蜜月更重要,而且我是为了将来着想,她会理解这一切的。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女儿也说道:“爸,别担心,妈妈马上就到了,她会陪着你的。”
说完,两人都离开了。
病床上,段泽实在放心不下。
他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当然清楚儿子想法中的错误,他不想看到儿子重蹈覆辙,和自己一样,直到失去了才明白后悔。
于是他挣扎着扯掉氧气管,趁着夜班医生不注意,脚步蹒跚地走出了病房。
“你还有一点时间,没必要现在就结束你的人生。”
“再不停下,你随时都有可能心脏停跳。”
“你真的认为这样做值得吗?”
闫王突然出现,试图劝阻他。
但段泽顾不了这么多了,踉跄着走出了医院。
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女儿撑着伞站在路边等车,儿子则是去停车场将车开过来接她。
“呼、呼、呼。”
段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仰起头看到了远处家人的身影。
他想要大声叫住他们,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微弱喊声。
在雨声中,这样的声响毫无作用。
段泽艰难地挪动脚步,朝着家人的方向走去。
正好这时候姚晓茹开车赶到了,女儿和她在路边聊了起来,沟通着段泽的身体状况,给了蹒跚挪步的他一些时间。
摄影摇臂在这个时刻发挥了作用,通过跟踪拍摄,将段泽的人物主体始终保持在画面正中,极大地凸显了画面张力。
大银幕上,段泽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踉跄行走在滂沱大雨中。
一个父亲对儿子、对家人深沉的爱被直观展现了出来。
这个画面,给所有观众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或许是回光返照,又或许是别的原因,段泽的脚步渐渐变快。
可是当镜头给到远处时,观众们的心都忍不住提了起来。
姚晓茹看来已经和女儿沟通过了,正准备重新上车朝着停车场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