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里有个女教书先生,她脸上有一条很长的疤痕,皮肉往外翻,还瞎了一只眼,格外狰狞,每次看到她都能把我们这些小孩子吓哭,娘亲告诉我教书先生以前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很美。
我问娘亲什么是千金小姐,娘亲看着我渐渐收敛了笑,继而就抱着我哭。
寨子里所有孩子都没有爹,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谁,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经常看到那些人来找娘亲,娘亲哭着让我不要看,我只能站在门外听着屋里的嘶喊声一阵一阵传来,每次事后都能看到娘亲浑身的伤痕,却又笑着抱着我哭。
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终于有一天我隔着门缝偷偷看进了屋里,娘亲像是发现了我,咬着唇死命不出声,那个人就一直打她。
记忆中娘亲很好看,皮肤白白的,笑起来就跟教书先生口中的仙子一样,可是渐渐的娘亲开始蓬头垢面,我看到她拿着木棍在脸上划,也跟教书先生一样留下了道疤,自此以后来找娘亲的人也就越来越少。
我们平日里的吃食也越来越少,来找隔壁王姨的人很多,她总是偷偷给我烤地瓜,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每隔半月寨主都会拉来很多东西,还有男男女女,男的不肯干活就杀了,女的就被关起来,日以继夜被那群人欺负,每天晚上我都能听到那一阵阵惨烈的尖叫,从难以入睡,到习以为常。
幼时的记忆对寻常人而言是那么模糊,可我却觉得那么清楚,清楚的让人窒息。
娘亲死了。
那天寨子里拉来了很多人,他们都在喝酒,两个人醉醺醺的闯到娘亲这里,也不管她脸上疤,我站在门外却再也听不见里头的尖叫声。
那两个人骂骂咧咧的走了,我跌跌撞撞的来到屋里,只看到娘亲浑身都是血,我可我没有找到伤口,我哭着喊着要去找王姨,可是王姨告诉我娘亲死了。
死个人在寨子里是那么稀疏平常,我没有大喊大叫,只是记住了那两个人的样子,沁入骨髓。
寨子里每次过冬都要饿死很多人,我亲眼看到隔壁王姨的儿子被煮了,肉那么香,我红着眼恨不得把那些人也放进锅里,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我很向往教书先生口中的山下,但也见过无数想下山的人被活活打死,但我并不畏惧,我不想留在这个地狱,可我更想的是杀了那些人!
可真正让我恐惧的事情来了,我看到比我大两岁的小红也被那群人拉去凌辱,她才十二岁,当天晚上再也没有回来。
我用泥巴把浑身涂黑,每天都脏兮兮的去翻那些不要的东西吃,那些人看到我都会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却也不会靠近我。
那一天寨子外来了很多人,就跟教书先生口中的官兵一样,穿着盔甲,拿着长剑,正气凛然,领头的大哥哥看起来很凶,一剑就将寨主的脑袋砍了下来,血溅三尺。
我站在人群中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如果娘亲在的话多好。
我们被那群官兵带走了,山下的世界那么稀奇,愿意离开的都离开了,无家可归的就跟着进了军营打下手。
边关的气候很恶劣,可比起气候温和的寨子就是天堂。
军营里的士兵也会去找女人,可都很客气,还会给吃的,他们也经常杀人,不过杀的是敌国的人,那时我才知道,不是所有男人都是畜牲。
渐渐的我才打听到那天领头的大哥哥是臻王,当今皇上的二皇子,我觉得他就是教书先生口中的大英雄吧。
王爷从来都不碰女人,军营里有很多官员送来的美人,但他从来都不会碰,偶尔我能看到他浑身都是血从战场上归来,又一个人望着京城的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在想,他是不是也想娘亲了。
军营里会出现刺客,还有女刺客,所以王爷从来不让其他人靠近,唯独那个叫易木的侍卫。
直到有一天王爷重伤归来,第二天我突然被人带了过去,那个易木一脸审视的看了我好久,让我去伺候王爷。
我从没想过会靠近王爷,与此同时又很激动,只要能报答救命恩人,就算让我去死也没有关系。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明白,那是因为我容貌平平。
王爷不爱多话,我也甚少与他言语,只是时常去送送饭整理一下衣物而已。
那年我十六岁,因为没有其他心思,久而久之也就留在了王爷身边。
边关的环境是枯燥无味的,王爷每天除开练兵就是练兵,但我看得出,他会经常写信送去京城,那时他才会露出一丝笑意,易木告诉我,王爷是在给九皇子写信,那个王爷的亲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