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听和李公公相顾无言,小冷风一吹,说不出的凄凉与悲惨。
“……娘娘是有大造化的,日后定还会有发达的那一天。”李公公干笑。
季听叹了声气:“您对我可真有信心,对了,别叫我娘娘了,我现在就是个宫女,严格说起来还归您管呢,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娘娘说笑了,这宫里这么多年出了这么多位贵妃,也就您犯了错还能留下一条命,想来在陛下眼中,您和其他人不一样,只要您今晚好好哄哄陛下,说不定明天就又成贵妃娘娘了。”李公公相当的真心实意。
季听沉默一瞬,又问:“其实我觉得当宫女挺好的,不知沾一下李公公的光,让我去后宫当差呢?”最好是永远不会见着狗皇帝的地方。
李公公干笑:“娘娘说笑了,您是陛下亲自要求来寝殿侍奉的,奴才哪有那个权力把您调走啊。”
季听叹了声气,表情再次哀伤:“所以我现在不是贵妃的命,还要干贵妃的活儿是吗?”
李公公只是陪着笑,不敢再跟她聊下去。季听看着房门不想进去,结果还没犹豫多久,就听到里面传来某人不耐烦的声音:“还不赶紧进来,是要孤亲自去请吗?!”
季听:“……”那你倒是来请啊!
不过她也就心里叨咕一句了,面上还是挂着温柔和善的微笑,款款朝房内走去。明明不是多冷的天,可寝殿里已经烧起了地龙,屋子里暖腾腾的,申屠川只穿着薄薄的里衣,闲散慵懒的坐在龙榻上。
“给陛下请安。”季听浅笑着到他身边行礼。
申屠川眯起眼睛看了她半晌,不屑的嗤了一声:“跟那身贵妃的衣裳比起来,还是宫女的更适合你。”
这话的意思等于直接告诉她,她配不上做他的妃子。在古代的大环境里,一个女人被自己的男人这般说,等于受到了极大的羞辱,申屠川此刻心里不痛快,便总想出言讽刺,想撕破她表面的平静,看到她崩溃的一面。
谁知季听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开始奉承他:“陛下明察秋毫聪明绝顶,一眼就看出臣妾几斤几两了,当真叫臣妾佩服。”
“你该自称奴婢。”申屠川不悦的蹙眉。
季听顿了一下:“说起来,好像其他贵妃娘娘都有教习嬷嬷,怎么就奴婢自己没遇到过?”如果她有人教这些礼仪,哪用得着他日日来提醒。
“孤哪里知道这些小事,”申屠川说完便对着外面沉声叫了一句,“李全才!”
“奴才在!”李公公忙跑了进来。
申屠川冷着脸看他:“季听刚入宫时,你没给她准备教习嬷嬷?”
“回陛下的话,是准备了的,不过……”李公公小心的看了季听一眼,讪讪开口,“不过娘娘平日里多数时间都陪着陛下,剩余的时间也经常研究些陛下喜欢的吃食,奴才怕打扰娘娘,便没叫教习嬷嬷过去。”
季听:“……”这位李公公当真有颗玲珑心啊,三言两语就能把她在暴君心中的形象提高了不少,还完全忽略了她睡懒觉的事。
只可惜她现在就是个小宫女,不能报答一二了。
申屠川闻言果然眉宇间松了不少,再看季听时没像刚才一样憋着坏了:“孤不过是在你那里用一顿午膳,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臣……奴婢心疼陛下呀,每日要处理那么多国家大事,午膳怎么也得吃的饱饱的才行呀,所以便有空就研究一下厨艺,想让陛下吃得开心些。”感动吧?感动就让她复位啊。
申屠川沉默一瞬,面上浮起一丝嫌弃:“都这么认真研究了,为何每日做的饭还那么难吃?”
季听:“……”没毒死你已经够好的了。
她低眉顺目的,看不出半点不爽,申屠川不知怎的有些不满:“孤在跟你说话,你没听到?”
“奴婢在认真听您的教诲。”季听假笑。
申屠川轻哼一声,把话题又拉了回去:“难怪你入宫这么久还跟个野人一样,半点规矩都不懂,原来是没有教习嬷嬷教导。”
再野也没有陛下野啊,初次见面那颗人头,还真叫人记忆犹新呢。季听自觉不是一个爱吐槽的人,可自打进了这个世界,便有一堆想说却不能说的,只能在肚子里默默翻滚一下。
“那陛下,可是要给娘娘安排嬷嬷?”李公公小心的问。
申屠川目光阴冷的看向他:“她如今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专门找个教习嬷嬷?”
“……是奴才失言,奴才罪该万死。”李公公忙跪趴下。
申屠川倨傲的看着季听:“就这个女人,平日里看着老实,可花花肠子比谁都多,孤若不亲自教导,恐怕日后要翻出天去!”
李公公:“……”
季听:“……”
所以她不配叫教习嬷嬷教,就配让当今陛下教吗?饶是这屋子里的人都是算得上混了多少年的老油条,也被申屠川奇葩的脑回路给震了一下。
“滚下去,别碍眼。”申屠川不耐烦道。
李公公连忙称是,佝偻着身子往外退,季听也默默站了起来,跟着他要往外走。
“再敢多退一步,孤就砍断你的腿。”申屠川凉凉的声音传来。
季听立刻一动不动了,假装自己一直待在原地。
申屠川冷笑一声,像召唤小狗一般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季听默默走到他身边,跪坐在他脚边的脚踏上,手还乖巧的帮他捶着膝盖:“陛下找我什么事?”
“今日孤要好好教你这宫里的规矩。”申屠川眯起眼睛。
即便季听没看他的脸,也能猜出他此刻的表情,应该是找到新游戏的得意样子……所以她又无意间成了他的新乐子是吧?
季听叹了声气:“陛下平日辛苦,这些事完全可以交给奴才去做的。”
“孤要杀了你。”申屠川面无表情。
季听顿了一下,奇怪的看向他:“为啥?”
“因为你现在变相拒绝孤。”
……什么时候心思这么敏感了?季听沉默片刻,挂上一脸假笑:“奴婢哪敢拒绝,只是担心陛下身子而已,若陛下要教,那奴婢用心学便是。”
“怎么,你很不情愿?”申屠川挑眉。
季听笑得更开:“奴婢超喜欢的。”
申屠川这才满意了,从床幔上摘了个驱虫安眠的香包,倏地一下扔到了不远处:“去捡。”
季听:“……”
“还不快去?”申屠川不悦。
季听干巴巴的笑了一声:“这便是陛下要教奴婢的规矩?”这特么不是在训狗吗?
“正是,孤要教你的第一件事,便是无论何时,都要听孤的话。”申屠川声音有些泛凉。
季听顿了一下,知道他还在记恨自己违背他的意愿帮胖姑娘的事,不由得轻叹一声气,听话的去捡香包了。
香包一捡回来,申屠川便又扔了出去,季听脸色木了一瞬,又一言不发的回去捡。两个人就这么一直重复,季听心里憋着的火气越来越大,申屠川却丝毫不见收敛,两个人在烧了地龙的宫殿里,竟然都出了一身的汗。
在最后一次丢出去后,季听走到香包跟前,蹲下去的瞬间眼睛眯了起来。狗暴君是个惯会得寸进尺的,她如果指望他自己良心发现放过自己,还不如自己想想办法摆脱被当成小狗一样戏耍的困境。
于是原本要捡香包的手停了下来,季听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申屠川等得不耐烦了,便斥了一声:“这便不行了?还不快给孤滚过来!”
季听却还是不肯动,只是小小的缩成一团,拿后背对着他。申屠川心头火起,黑着脸朝她走去,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孤唤你你没听见?”
季听不语。申屠川半点耐心都没了,直接上手扒拉她的肩膀,强行把她调转过来面对自己,结果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泪汪汪的眼睛。
她眸子生得极美,美到有些凌厉的地步,很难叫人将她和弱女子联系起来,可她此刻眼底泛起泪光,生生弱化了那种凌厉,一双眸子只剩下了美,惊心动魄的美。
申屠川顿了一下,还未开口气势上先矮了半截:“你哭什么?”
“陛下欺负人。”季听用奶奶的鼻音说完,便开始乖乖的擦眼泪,样子看起来好不委屈。
申屠川冷着脸:“孤在教你规矩,你觉得这是欺负?”
“……奴婢知道自己替旁人求情,陛下不高兴了,陛下想怎么罚便罚好了,犯不着用这种方式羞辱奴婢,”季听说完停顿片刻,突然像委屈爆发了一样,眼泪刷刷的往下流,“奴婢哭不是因为陛下,而且因为生自己的气。”
“什么意思?”申屠川蹙眉。
季听吸了一下鼻子:“陛下从奴婢一到这里,就变着法的羞辱奴婢,可奴婢对陛下的喜欢却没有减少半分,陛下说哪有奴婢这么没脸没皮的女子,简直为了陛下尊严都不要了,奴婢不该生自己的气吗?”
说着说着,似乎愈发难过起来,捂住脸嘤嘤的哭……其实是因为这会儿有点流不出眼泪了,怕他看出端倪,所以故意把脸盖住了。
她说完这些便仔细的听着申屠川的动静,想看看自己撒娇打诨的方式对他有没有用,结果听了半天,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半晌,在她快要忍不住抬头偷看时,听到申屠川的声音从上空响起:“孤是天子,你心悦孤乃是你天大的荣幸,何来丢脸之说?”
季听:“……”她丢不丢脸还不能确定,但你的脸天下第一大是肯定的了。
“还不快起来,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申屠川不耐烦的催促。
季听心知这是要放过自己了,当即松了一口气,接着做好表情管理,委屈哒哒的站起来了。只哭了这一会儿,她脸和鼻尖便开始泛红了,宛若上了桃花妆一样,艳得仿佛熟透的水蜜桃,连气味都是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