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怀菁颔首道:“先去请吴老大夫来一趟,再备些热水让父亲换洗,现在别去打扰他们。”
泉云应声是,连忙跑下去。
庄怀菁纤|软的手虚扶刻如意圆纹隔扇门,有些站不住,她望向仙鹤戏游围屏,心里却松了好大一口气。
回来了就好。
庄丞相只是抱着在哭的庄夫人,轻拍她的背,一直不说话。庄夫人这些天比以前迟钝很多,她哭了许久,最后还是发觉了怪异。
吴老大夫背药箱小跑过来,额上都是汗,他诊了半刻钟,摇头说没办法。
庄夫人又哭了起来,庄怀菁眼眶亦是红了许多。
庄丞相并不在乎,他去清洗身上脏污,换上衣衫,佩上庄夫人让庄怀菁从静安寺求的香囊。
在庄夫人睡下之后,庄丞相让庄怀菁来了书房。
他是强撑着病体,脸色苍白得不行,庄怀菁眼眶微红,也不打算问太多。
她坐在底下一侧的黄花梨木扶手椅上,“这毒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柳贵妃动的手脚?她作何要弄这种药物?”
庄丞相的喉咙被药|毒烧坏,一开口便是烧|灼无比,吴老大夫说只能养,治不好。他摇摇头,抬手研磨,摆有白纸,又从鸡翅木刻桃文笔架上拿了支笔。
“没想到会出这些事,”庄丞相笔迹端正,“因祸得福。”
庄怀菁没他那样心态好:“照这几天的情形,您本应该安然无恙回府。”
庄丞相摇头,庄怀菁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她抿了抿嘴,看庄丞相的脸色苍白,不再提那些事,同庄丞相说:“月儿的身份我知道了,是二皇子告诉我的,后日二皇子洗尘宴,我打算去一趟,您身子不好,今天还是先好好歇息,如果有事必须要做,告诉女儿就行。”
庄丞相看了一眼庄怀菁,深深叹口气。身体的衰败似乎让他十分疲倦,他慢慢写道:“我欠她家一条命,你无需往下再查,不必招惹二皇子与柳贵妃。”
庄怀菁上前看了一眼,沉默了会儿道:“知道您不想我和那些皇子有联系,但我当时已无奈应下……您现在还没和我说过,那些侍卫搜出来的证据,是真是假?”
庄丞相没有半分失声的痛苦,他面色平静,在纸下写道:“二皇子对你有心,但要不得。我前半生追求功名利禄,现下终于悔悟,是真是假没有必要,我要携你母亲隐退。”
庄怀菁静默片刻,她先前便有让庄鸿轩离京的想法,倒没想庄丞相也想这样。
庄丞相入仕将近三十年,勤勤恳恳,少有失职,他为朝廷推出识才大用政策,治沟渠之理,所做贡献有目共睹。
经这一事,想退正常,但事情没那么简单。
暂且不说皇帝会不会饶过庄家,太子那边怕也过不去,庄丞相声音已经废了,若是其他再不能为太子所用,他又怎么会庇佑庄家?
她倒没说出来,只问道:“母亲和太子知道吗?”
庄丞相缓缓摇头,咳了几声,他苍老许多,脸上的褶皱都明显起来。天牢不是人待的地方,进去几天就能脱层皮。
庄怀菁心中一酸,给他倒杯热茶,道:“您先在家中歇着,不明不白遭了这份治不好的冤枉罪,母亲心里肯定有疙瘩,若是不想再在京城,等大理寺的文书下来再向皇帝请辞,走一步看一步。”
庄丞相抬头看着她,脑中犹记她当年刚出生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