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暖打量了一遍面前三人,她这辈子的亲人。
顾暖带着记忆投胎,生而知之。
还记得自己出生时,眼前这个男人也曾欣喜若狂,对她疼爱有加。只是随着她被诊断为‘自闭’,随着顾夫人逝去她被送走,这份亲情逐渐变淡,被后来者取而代之。
哪怕是亲生的,也没有养在自己膝下的亲近,这很正常。
顾暖微微弯唇,声音软软糯糯的,语调却是平静无波:“父亲,顾澜,顾黎。”
见她神色正常,吐字清晰,不像是‘弱智’的模样,顾浩总算放下心。
自闭儿中大约四分之三会智力精神发育迟缓,但剩下的四分之一,要么智力正常,要么还会有极少数在某方面堪称天才。
看来顾暖就是那少数的,就算不是天才,好歹也是个智力正常的普通人,不至于丢了顾家的脸面。
松了口气,顾浩随即眉头又皱了皱,“怎么叫的那么见外,都是一家人。这是你哥,喊哥哥。至于小黎……你和小黎同岁,就算喊名字,也别连名带姓。”
见外?
他们可没有将自己当做亲人,那她又何必自作多情。
顾澜对她的疏离以及顾黎小心翼翼藏在眼底的复杂情绪,她都看的清清楚楚。这样的家人……若是放在前世,她顾忌的还会多一些。
在大殷朝从来没有独身世外的说法,个人和家族之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牵连。
哪怕父母不慈,做子女的也不能反抗。父母可以安排儿女的一切,包括婚姻,甚至‘父母在,无私产’都是极其正常的一件事。
可现在的华夏,虽说也有孝道,但却不至于像古时候那般,一个孝字压死人。
顾暖从小虽然无法回应外界,灵魂却是清醒的。
若是放在一般人家,根本不会有人在这样一个无法回应的孩子身上浪费时间教导。好在顾暖的外公不同于寻常人,在道门上也有几分本事。
看出顾暖的不对劲,虽然无法帮这孩子恢复正常,但用心教导却没落下。
也多亏外公这些年的教导,让顾暖不至于对华夏一无所知。
所以顾暖很自然略过‘称呼’这个话题,扭头对律师道:“既然人齐了,那公布遗嘱吧。”
顾浩皱眉,“岳父的遗嘱?边走边说吧。我们今天是来接你回帝都的,机票都订好了。你的东西也别收拾,缺什么回帝都买新的,别在这耽误时间。”
在顾家人看来,老人醉心道门,两袖清风并没有什么财产。这道观如果肯卖,那勉强也算是一笔财富,但以老人的脾性,显然不可能卖道观。
既然如此,这遗嘱就很寒碜了。
顾暖仿佛没听到顾浩的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冲律师道:“律师叔叔,可以开始念了。”
律师喉间一口血,他真的还没老到晋级叔叔辈。
压下怨念,他将老人的遗嘱公示。
一如顾家人想象中的寒碜,也十分干脆。通篇就没提顾家,连顾澜这个亲外孙都没提,包括清越观在内,老人的一切都交给顾暖继承。
之所以要等顾家的人齐在公布,无非是避免一些事后扯皮的麻烦。
听完遗嘱,顾浩的脸色不太好,就算觉得寒碜,被老人如此无视也十分不舒服。
顾澜作为亲外孙,脸色到是十分平静。
这道观就算能卖,那笔钱对于他来说,也不至于让他心动。他和外公以及顾暖是不亲近,但也没必要为了这个和顾暖争。
耐着性子听完,顾澜看了看表,用眼神示意顾暖该走了。
律师将遗嘱收好,有些惊讶的看着顾暖竟然真的跟着他们走了。
他知道顾暖势必会跟着回帝都,但不收拾东西,连老人的牌位都没带,是不是不太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