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的第一天,在台上做自我介绍,第一句话没说完,底下就都笑她,因为她普通话说的不好,她是临城人,来青城之前一直在临城乡下和她爷爷一起住,所以那时候,她口音特别严重。”
“那会全班只有我没有同桌,没人乐意和我一起坐,老师就安排娓娓坐我旁边。”
沈栀还记得那一天,天气不好,外面在下雨,可是许娓娓坐下就是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亮得能照进她眼底里,和她说:你好啊,我叫许娓娓。
“然后我们俩就一块被嘲笑,他们喊我精神病,喊娓娓土鳖村逼。”
“娓娓好像也不怎么在意,她知道别人这么叫她,但是不让她听见就没事,听见了,她就会警告一句‘你再这么说我我要生气了’,但是她也只是这么说,并没有实际行动,所以开始她这么说还能让人收敛一点,到后来,就什么用都没有了。”
“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娓娓,她爱笑,性格也活泼,最重要的是,她不觉得我脑子有问题,她把我当成她到青城之后的第一个朋友,那时候她的说话习惯还没像现在这样,不叫我阿栀,叫我囡囡,说在她老家那边,叫可爱的小姑娘还有家里的小女孩儿都这么喊,所以她就这么叫我。”
“我们俩关系就这样越来越好,我那时候一直觉得,我们俩这么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同病相怜,都被欺负孤立,都不敢反抗。”
“但后来我才知道,不敢反抗的只是我,娓娓不是,她和我玩,是真的因为很喜欢我。”
“有一天早自习,我在给娓娓纠正普通话,她那时候可有意思了,单个字说的字正腔圆的,连成句子就变味儿,一句话能夹三个口音,说句话跟唱歌一样。”
“结果这时候有个男生从我们俩座位旁边过去,故意把我的玻璃杯带到地上去了,玻璃碴子碎了一地,他装模作样说了声对不起,接着就用那种很夸张的语气大声说,‘哟,精神病教村逼说普通话呢啊’。”
“然后全班都笑,后排有几个和这男生玩的好的,还起哄让娓娓说两句给他们听听学的怎么样了。”
“娓娓当时脸就掉下来了,但是她没理他们,反而先和我说,让我去教室前门守好了,我那时候意识到不太对了,可是我真的想不到娓娓接下来要做什么,她让我去,我就想,这是我朋友让我做的第一件事,我得给她做好了,我就去了。”
“我前脚从座位上起来,娓娓跟着还真的就说了句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给那男生听,她说‘你再说一遍试试’。”
“那男生根本没把娓娓当回事,不仅重复了一遍,还学着娓娓的口音说了句‘你再这么说我要生气了’,班里笑得就更厉害了。”
之后沈栀就看见了让她毕生都难忘的一幕。
“娓娓把那男生摁在一地的玻璃碴子上,拿椅子抡他。起先还有人起哄让那男生还手,那男生也反抗,但是很快就没人说话了,那男生根本打不过娓娓。娓娓跟我讲,她从小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跟人打架都在地上滚着打,她家里把她当男孩子养,养的很野。”
“她讲的时候我没有太相信,可是那时候我信了,她打起人来的架势,完全是要把那个男生往死里打,椅子玩命往他身上、头上、脸上砸,那男生脑袋让娓娓砸开一个豁口,脸上也不知道是鼻子破了还是牙齿被打掉了,或者都有,总之到处都是血,流到地上和水沾在一块,流了满地红色的血水,那男生开始还知道护着头,后来被打得意识模糊,在地上直抽搐哆嗦。”
“班里好多女生当时都被吓哭了,男生还想往外冲出去找老师,可是我记得娓娓跟我说让我守好门,我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劲,那么多人去拉我,我愣是好像粘在门上一样,一个也没放出去。”
“在后面打完了,娓娓又拎着椅子上前面来,往门口一砸,那些要出去的男生全往边上躲,平时笑得多大声这时候也不敢说话了。”
“娓娓就挨个拎着衣领往前拖,笑得厉害的、平时和那男生一块总欺负我们的,她都记得,全拎出来,一人两巴掌使足劲往脸上抽,抽一下,就让他道一句歉,说一句许娓娓对不起。再抽一下,再道句歉,跟我说一句沈栀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