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菘蓝进门以来第一次笑了,做了个‘请’的手势,“愿闻其详。”
“沈振安上头的人倒了,想必您一定知道的比我要早。”李媚的声音隔了一道沉重的实木门,听起来遥远又缥缈,“他这些年没少替那位做擦边球的买卖,真正违法的,从前不好说有没有,但都到这会儿了,就算我什么都不说,您看他的反应也清楚了上面那位倒了之后,现在想想,沈振安这边几乎是立刻就出问题了。”
“从前他的船进港都很顺的,最近这些日子,一道道地查,翻来覆去地查这代表了什么意思,放到哪个圈子里去说都知道,尤其是对我们做航运的来说,这种信号是最敏感的。”
“当时我们几家就有预感觉得不太对,但沈振安嘴严,加上年关到了,查得紧点勤点,也说不出什么问题来。”
“我们当时就暂且信了,私下打听了下,也确实,没什么风声走漏出来。况且这种事,不到盖棺定论的那一刻,谁能知道鹿死谁手,今天看见他被带走,明天说不准就出来,甚至比从前更”李媚很谨慎地,说了个隐晦而微妙的词汇,“厉害。”
“所以我们也没人那么有先见,立刻撇清关系。毕竟这么多年,这种事不说时常有,但上头的被请去喝茶,也不是没有过。一出点小毛小病的就立刻翻脸不认人明哲保身,别说以后还有谁乐意跟你做生意,不等外人来搞,自己人就要先搞死你这种不忠心的。”
何菘蓝听她说了这么多始终也没表态,直到这时候,沈栀在门外才听见她开口了,而且一开口,就是一记直球。
“师太太,你来之前功课没少做,一定知道我们家人的底线在哪里。有些事咱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聊,但是有些事你要清楚,我们家从来也不管,也没那个能力管,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如果你接下来要说的是这些,那我觉得,咱们还是到此为止的好。”
沈栀原本以为李媚总要沉默一段时间的,没想到何菘蓝话音才落,她立刻就说:“我明白,何小姐。”
她的声音忽然比之前要清晰了些,斩钉截铁、字字分明,“沈振安做的事情只有他一个人在做,我们谁也没参与过。”
这话听上去义正言辞,但翻译一下,意思可以浓缩成四个字:知情不报。
何菘蓝没再说话,沈栀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但安静了一小会儿之后,李媚的声音又重新响了起来,大约是何菘蓝默许了,她续上刚才何菘蓝开口之前的话接着往下说,“现在他的情况已经快要藏不住了,沈老爷子过寿那天,他领着小栀挨个给我们认识,无非是想让我们知道他背后还有何家,他想用何家稳住我们,让我们一起帮他去运作想办法来搏一线生机,搏到了兴许不亏,搏不到我们所有人一个也跑不了,全要给他陪葬。”
“这种时候,谁沾谁死,我们都有家有室,孩子还小,谁会愿意为了他去搏?已经没人想去了。”
就是说,已经到了撕破脸的时候了,跟沈振安合伙的几家,都去想办法找各路神仙来择净自己保命了,李媚这话,就是在往外抛枝子了表态了。这是沈栀都能听得明白的东西,何菘蓝不可能不懂。